05
老宅分主附樓,主樓三層高,是民國時期建造的歐式建筑,石柱和墻面雕刻精致,都是歐式鏤空設(shè)計,選用的石料也很好,歷經(jīng)百余年風雨依舊堅不可摧。
沈老爺在在這里住了一輩子,不舍得離開。老宅庭院很大,曲徑通幽,一年四季都有花開。
但是當初沈煙的父親不喜歡住老房子,就在旁邊又蓋了一座兩層半的新式小別墅做為婚房,不過現(xiàn)在看來,也有些過時了。
沈煙小時候在這棟小別墅里生活,后來父親意外去世,母親是個比較悲觀的人,傷心過度,帶著沈煙遠走日本,那時候沈煙不過十二歲。
等沈煙十七歲回國讀高二的時候,為了趕上國內(nèi)的課程,她也是住校得多。
明明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記憶里的那個夏天,她其實才剛剛離開住了一個暑假的小樓,來到大學讀書,住校。
可是為什么她會覺得這棟小別墅這么陌生呢。
暖黃燈光的路燈,盞盞點向家的方向。
小樓一面的墻上有爬山虎在蔓延,但已經(jīng)入秋了,半數(shù)已經(jīng)枯黃。
沈煙站在小樓門口發(fā)愣,直到周宴聲開門喚她,她方才驚醒。
“怎么站在門外不進來?”
溫暖明亮的燈光下,男人高大英俊,身上像是在閃著光。
他的雙眼是好看的往上的弧度,狹長而精致,眼里帶著光。明明面上沒有表情,可是沈煙卻覺得他在看著她微笑。
暖光,小家,等她的男人。
沈煙倒吸一口冷氣,試圖讓自己的大腦降溫。
冷靜,沈煙!你們倆是夫妻,以后有的是機會!
“我有點熱。”沈煙忍不住咧嘴說道。
“天氣轉(zhuǎn)涼了,小心著涼。快進來吧?!敝苎缏曁忠鏊募绨?。
沈煙過于羞赧,下意識躲開了。記憶里,她跟周宴聲從沒有過肢體接觸——早上不算。
周宴聲的手僵在半空。
空氣凝滯如同液體,尷尬就像其中的氣泡,炸得沈煙大腦空白。
她偷看周宴聲,卻正好捕捉到他眼里一閃而過的落寞。
沈煙猛然記起他們倆似乎正在鬧離婚。都這個節(jié)骨眼了,她的這種態(tài)度,不正是向周宴聲表態(tài)自己離婚的堅定嗎!
沈煙醍醐灌頂,頓時慌亂起來,抬手就握住周宴聲將要收回的手掌。
溫熱的大掌甫一入手,沈煙就感覺似乎有道電流從指腹開始迅速蔓延直四肢百骸,直到她整個人都酥麻。沈煙的耳根子肉眼可見的泛紅。
周宴聲低頭看她,眼前的女生垂著臉,手足無措的樣子像只兔子,耳廓紅得能看到那細細的血管。
周宴聲恍惚想起沈煙被球砸傷頭之后,自己狂奔過去查看她傷處時候,沈煙的模樣。
也是這樣不敢看自己,眼神閃躲,耳朵卻通紅。
雖然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多次這種事,但每每經(jīng)歷,周宴聲都覺得奇妙。
他神色微妙,牽著她手進屋道:“進來吧,外面會被人看到。”
到底是共處同一個院子里,夫妻倆都分不清老宅有哪些是方鍔的人,又或者哪些監(jiān)控被方鍔控制了。屋外和屋內(nèi),是兩片光景。
但屋內(nèi),他們倆也無法太過松懈。
兩人的臥室還是沈煙小時候住過的那間,小時候是臥室書房一體,面積很大,如今改成了純臥室,兩人住也略顯寬敞。
沈煙趁周宴聲在書房工作的時候,溜進臥室內(nèi)的浴室去洗澡。
舒舒服服地泡在浴缸里,水汽氤氳,蓋住了一切迷茫和緊張。恒溫浴缸始終保持水溫在最舒適的范圍,沈煙頭靠在浴缸邊緣,通體舒暢,昏昏欲睡。
空氣中是浴鹽甜蜜的白桃味,香甜得讓人渾身放松。沈煙美美地看著頭頂?shù)臒艄猓X海里浮現(xiàn)的卻是幻想中的,被球砸中以后,自己跟周宴聲相識相知相戀的經(jīng)過。
她昏倒在地,周宴聲公主抱抱起她,狂奔向醫(yī)院,握著她的手等她醒來,然后他們倆就……
她眼皮越來越重,昏昏沉沉地將合未合,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恍惚中似乎聽見有“咚咚咚”的聲響和人聲。
但是身子太綿軟無力,胸口像有什么重物壓著她,沈煙呼吸困難,無法支撐自己起來。
只聽見“砰”的一聲巨響,沈煙被驚醒,白茫茫的水霧中,周宴聲高大清雋的身形立在浴缸前。
模糊的身影在沈煙眼前晃動,一個有力的大掌穿破水面泡沫,牢牢鉗制住沈煙的胳膊,將她上半身扯出水面。
頓時,一股涼氣裹挾住她,沈煙感覺胸口輕松許多,她狠狠喘了口氣,終于回過神來:“啊……怎么了?”
“煙煙,你沒事吧?”
他蹲下來,蹙眉焦急地查看沈煙。
沈煙像從夢魘中驚醒,驚魂未定:“???沒事啊……我怎么了?”
“你進浴室很久都沒出來,我在門外叫你你也沒應(yīng),我猜你又在浴缸里泡澡睡著了。”
沈煙一怔,小聲重復(fù):“又?”
“你這樣很危險,泡澡在十五分鐘內(nèi)為宜,胸口以上不要沒入水中,很容易溺水。說了多少次了還是不聽?!敝苎缏曆蹘Р粷M,表情嚴肅,語氣微重。
這種情況,似是時常出現(xiàn),他雖然見怪不怪,但對沈煙這種屢教不改的行為非常不悅。
他把浴缸中的水閥打開放水,從上方架子上取下浴巾,抖開浴巾裹住沈煙的身體。
“快去穿衣服,不要著涼。”
沈煙抓著浴巾,有些發(fā)懵。
她原本應(yīng)該羞澀自己現(xiàn)在這種赤誠相見的尷尬境況,可是卻被他指責得耳朵發(fā)燙,只能低頭乖乖認錯:“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老犯這種錯,下次不這樣了。”
周宴聲原本單膝跪地正在找沈煙不知道提到哪里去的拖鞋,聽到這話卻突然動作一頓,抿著唇,眼神黯淡。
他一時間沒再說話,將拖鞋擺正放在沈煙腳下,沈煙裹著浴巾穿上拖鞋,心里突突狂跳看他。
“你生氣啦?”沈煙小心翼翼問。
“沒有?!敝苎缏暯┯驳爻读顺蹲旖牵燥@疲憊,“是我的錯。你現(xiàn)在……不記得之前的事了。其實你也就犯過幾次,這次是第9次……”
沈煙瞬間明白了過來。
她在日本旅居那幾年,母親常帶她去泡湯,基本常識她都有,但是因為都是跟別人一起泡湯,她也從不在意時間,母親走了,她就跟著一起走。
但她每次發(fā)病,失憶,她就會想要泡湯舒緩壓力,但是沒人督促她,她就會泡過頭。
鬼打墻一樣,輪回地犯同樣的錯誤。
沈煙羊脂玉般的皮膚染上脂粉般的紅,她抬起眼,雙眼真摯:“我……我寫進手帳里,下次就不會忘了?!?p> 沈煙在那一刻,親眼看到周宴聲眼眶突然泛紅。
不知道是因為浴室內(nèi)水汽過重導(dǎo)致的,還是其他原因。
那一瞬間稍縱即逝,等沈煙想再去查看,周宴聲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往外走。
“你放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敝苎缏暠硨χ?,低聲承諾。
似乎不單單只在說眼下的這一件事,更像是對沈煙終身的一個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