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賭氣

　　“三兒，爹爹希望你能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簡單。作為一個局外人，有很多事情是無能為力的。當(dāng)有些事情無法插手的時候，即便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至親，也唯有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碧K墨生認真地說道。

　　“爹爹，你真的確定，你閉上的是眼睛，而不是心嗎？”蘇小小直勾勾地看著蘇墨生，仿佛能夠看穿他的心一般，“如果今時今日，遭到如此待遇的人是娘親，你還會坐視不管嗎？”

　　“三兒，你怎么能拿你娘親來跟他比呢？”一提到唐婉兒，蘇墨生就變得嚴厲了起來。

　　“為什么不可以？在我心目中，娘親是我的親人，蘇老頭也是我的親人！就是因為丞相府里的人太過冷漠，每個人都抱著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心態(tài)活著，才使得丞相府里有這么多的冤魂怨靈！當(dāng)初娘走的時候是這樣，現(xiàn)在蘇老頭走也是這樣。爹爹，你經(jīng)歷過這其中的冷暖，就更應(yīng)該知道這些滋味的難受才對，怎能像其他人一樣也選擇漠然呢？”

　　以前蘇老頭還在世的時候，蘇小小從來沒有去要求過蘇墨生幫忙，因為她知道，她沒有資格將自己的事情強加到蘇墨生的身上。而現(xiàn)在蘇老頭已經(jīng)過世，她不求蘇墨生會出手幫忙，只是希望他能夠站在自己的這邊，為蘇老頭說幾句公道話。哪怕這話僅僅只是為了敷衍她而說的，她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難過。

　　可惜，蘇墨生并不懂得她的心思。相反，他還無法接受蘇小小拿蘇正與唐婉兒相提并論的事實，他定定地看著蘇小小，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嘴唇輕微地顫抖著，良久良久，才開口說出話來，“你不是三兒，你到底是誰？”

　　蘇小小頓時一驚，難道他已經(jīng)看透了自己的身份？

　　蘇小小正猶豫著要不要將自己穿越過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蘇墨生，卻沒想到蘇墨生又繼續(xù)開口說道：“你什么時候開始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你怎么能將一個認識不到半年的人就與你娘親相提并論呢？你知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最疼你最寵你的就只有你娘親而已，其他人根本及不上她的萬分之一！你這樣隨隨便便地就將你娘親拿出來比較，她一定會傷心的！”

　　聽到這里，蘇小小終于忍不住開口打斷了蘇墨生，“爹爹，娘親已經(jīng)死了！”

　　蘇墨生愣了一下。

　　“沒錯，我是變了，因為我不可能永遠都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娘親死了，我很難過，但是沒有了她我還是要繼續(xù)生活下去。我會認識更多的人，他們先是會成為我的朋友，然后便會成為我的親人。這樣的話，原本沒有了娘親的世界，就會從黑暗變回光明。爹爹，不要忘了你也有重新獲得光明的權(quán)利??！為什么要將自己埋藏于黑暗之中呢？即便是娘親在天有靈，她也不會希望看到這樣的情形??！”蘇小小頭腦一熱，便也顧不得蘇墨生的感受了，將藏在自己心里許久的話都一股腦地說了出來，卻沒留意到蘇墨生的臉色越來越黑。

　　“沒有婉兒的世界，又怎么會有光明？”蘇小小嘮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蘇墨生全都沒有聽進去，他只知道此時此刻他的心里充滿了失望。

　　他本以為，蘇小小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理解他對唐婉兒的感情的人。現(xiàn)在看來，也并不是如此。連自己的女兒都無法理解自己，蘇墨生在這一刻，才真的開始感覺到孤寂。

　　“爹爹，你太執(zhí)著了?！碧K小小輕嘆了一口氣，將蘇正的藥壺緊緊地抱在懷里，準(zhǔn)備起身離開。

　　她并不想再跟蘇墨生繼續(xù)爭執(zhí)下去了，因為就算爭執(zhí)出了結(jié)果也沒有任何意義。蘇老頭已經(jīng)死了，就連尸骨也沒有留下，如果再將悼念他的時間，用來爭執(zhí)這些無謂的事情。那么對他而言，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蘇小小徑直離開之后，便沒有再管蘇墨生，反正他那么大個人了，在自己的府上，總不會把自己給丟了。

　　回到自家院子，蘇小小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綠蕪要了之前給唐婉兒辦喪事時用的孝服和冥紙，然后穿戴整齊，在院子里祭拜起了蘇正。綠蕪和紅玉看見，幾次想開口干涉，但都強忍住了。蘇小小仿佛知道她們的心事一般，祭拜過后就乖乖把東西收起，自己回了房間，并沒有讓她們?yōu)殡y。

　　一連幾天，蘇小小都把自己悶在房間里，飯菜由綠蕪和紅玉輪流送進來。她們都清楚知道蘇小小心情不佳的原因，所以也并沒有為難她，都由著她鬧情緒。反倒是蘇墨生，這幾天仿佛也在跟她賭氣似的，幾天都沒有出現(xiàn)，對蘇小小不聞不問。這讓蘇小小的心情，變得更加低落。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xù)到蘇正的頭七那天，蘇小小一大早就讓綠蕪跟紅玉做了一大籃子酒菜，準(zhǔn)備自己提到蘇正的院子里去祭拜他。誰知還沒踏出院子，蘇墨生就舉著一個紙折的梯子走到了她的面前。

　　“把這個帶去燒給他吧……”柔柔的聲音傳來，卻讓蘇小小忍不住紅了眼睛。

　　“爹爹……”這些天的委屈都哽咽在了喉嚨，若不是手上還提著籃子，蘇小小真想撲到蘇墨生的懷里大哭一場。

　　蘇墨生仿佛知道蘇小小此刻的心情，他用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淡淡說道：“我陪你過去。”

　　“嗯?！碧K小小點了點頭，強忍住了眼眶里的淚水，騰出一只小手來牽著蘇墨生，與他一起趕去蘇正的院子。

　　到了那里，蘇墨生替蘇小小生了盆火，然后將“天梯”燒掉，喻意讓蘇正的魂魄順著這道“天梯”上天。燒完梯子后，兩人又一起燒了些元寶蠟燭，蘇小小將籃子里的酒菜擺出，十分認真地祭拜著蘇正。

　　蘇墨生見狀，便識趣地站起了身子，輕聲說道：“那……爹爹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