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李青蓮回家居住的第一個春天。那一天,春花照水,暖風(fēng)吹得謫仙人有些個醉意。有一個姓陸的后生上門來問他要梅花。那后生穿的是湖絲襖,披著一頭白發(fā),鬢邊簪著一支白海棠。他說著吳儂軟語,微笑著拿起李青蓮桌上的荔枝,隨手就剝了幾顆吃了起來,然后又剝了個橘子吃。
李青蓮想啊,這位陸生是從吳郡來的,看他品貌端莊,聽他鶯聲燕語,想必是平原或清河之中的哪一位先賢了。只是看這年紀(jì),想必是后人了。
“紅粉贈佳人。陸郎自取便是。”
“那就多謝李伯了。晚輩陸放翁,日后要常來叨擾了。”
“陸郎常來?!?p> 自那以后,陸放翁隔三差五就來吃飯,臨走的時候總會帶幾個橘子回去吃。李青蓮一向好客,從來不管錢財?shù)幕ㄙM。酆都流傳的俗謠說道:“任城威王愛妾換馬,青蓮居士貂裘換酒?!笨梢妰晌欢际呛浪娜恕2贿^這豪爽嘛,也是各種各樣的。
譬如,任城威王是武鬼的豪爽,只享受人間富貴,不近人情。李青蓮就不同了,他是文仙的好客,不食人間煙火,我心安樂就很好。于是乎,打秋風(fēng)的文鬼們都到了李青蓮門下吃飯。陸放翁只是比較特別的一個,至少別的鬼不會自己來吃茶折梅花臨走還要拿幾個橘子。
九日那天,杜二拾遺正在李青蓮家里吃飯,青蓮家的小娘子親自給他切牛肉,囑咐他慢點吃少喝點。杜二笑呵呵地嘴上答應(yīng)著,不一會兒又幾杯飄著菊花的白酒下肚,差點兒沒被菊花的花瓣噎著。李青蓮見了趕緊給他揉揉胸口順順氣。小娘子直接給他的酒杯連烤肉蘸醬一起收起來了,任憑杜二在那里吟哦甚至提了好幾面墻的截句,堅持只給他吃燕窩粥。
“十二兄啊,快勸勸賢小娘子,就讓我再喝一杯吧?!?p> “女郎……”
“阿翁莫要再慣著他了。你看看這杜二叔,生前就身體不好,這身后還帶了一身的病。再不好好保養(yǎng)可怎么是好。這不能慣著!”
這時候,昭烈帝正好來給李青蓮送今年的新米。他聽到了青蓮小娘子的話,不覺叫好。
“吾君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就……工作壓力大,能不能歇幾天?”
“魏武有云‘江湖未靜’,宋朝后生說過‘后天下之樂而樂’。我們季漢還有鬼吃不飽穿不暖呢!您的兄弟關(guān)二爺和張三爺雖然不拿錢也都在拼命工作,身為古帝魂,您就這么輕言‘休息’,不覺得太自私了嗎?”
“不是……我和兄弟們都是武鬼出身,體力活是做慣了的就還行??酌髂闶俏墓?,身體還不好,這么高強度的工作總是熬夜接單是不是不太‘養(yǎng)生’啊?!?p> “仆養(yǎng)不養(yǎng)生這是自己的事,就不勞‘先帝’費心了。米已經(jīng)送到了。青蓮先吃著,如果有什么問題可以直接來昭烈廟找我諸葛亮,包退包換,我們季漢一向是保質(zhì)保量的。昭烈帝,我們這就回去工作吧,新接很多訂單要您親自去送呢?!?p> 李青蓮今后的三年內(nèi)沒有再看到過除了在送貨以外的昭烈帝。
據(jù)杜二說,他入冬的時候去武侯祠吃飯。諸葛武侯請他喝了魏文帝送的葡萄酒。當(dāng)他問起昭烈帝的時候,諸葛武侯是這么說的:“我家劉先主說起了披荊斬棘時的場景,突然就很懷念。仆特意設(shè)計了季漢始末主題的全套微雕模型。劉先主在工作之余帶著孩子親自操刀正刻著呢。杜工部要不要也來一套,給君主玩很提高辦事效率的。只要五百年的工期就可以擁有一個自己動手做的裝飾紀(jì)念品。第一套免費試用,我們回直接記賬單給李家的明皇玄宗的?!?p> 自那以后,在貴妃的督促下,李玄宗開始認(rèn)真工作了,季漢的定制款歷代君主“披荊斬棘”diy微雕地獄模式木刻套裝在宰相群中大賣。貴妃太真娘子抱著季漢的招財貓直播帶貨,杜二和李青蓮聯(lián)名寫了文案,陸放翁的新作和即將發(fā)售的新款“兩宋興衰”夢幻聯(lián)動。
今年無事王者賢且明,宰相肱股皆忠良。謫仙也不再由于聽著客鬼們向他訴苦而自己卻除了留他們吃飯就無能為力了而感到惆悵抑郁,文鬼們也不用為衣食所迫只能像后院貓一樣的四海為家了,安樂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