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異味
通往E地區(qū)的公路上,行駛著一輛裝備車。
車上的乘客從三位變成了四位,駕駛位上換成了林宵,方紹坐在座椅上翻包,蘇印風(fēng)和伊索索則趴在地上,玩起了一種名叫五子棋的游戲。
地上用炭筆畫上了網(wǎng)格,兩人分別用圓形的石子和方形的石子做棋子,玩得不亦樂乎。
這是他們從座椅底下的箱子里找到的“神器”,應(yīng)該是之前這輛車上的士兵們留下來的,軍隊的生活枯燥無味,軍人們早就養(yǎng)成了一身自娛自樂的本事,五子棋只是其中一項。
“這樣、這樣,再這樣堵住,是嗎?”伊索索很認真地移動著圓形的棋子。
“嗯,是,一定要記住不能讓五個棋子連成一串,無論是橫的豎的斜的都不行,那樣你就輸了。”蘇印風(fēng)咬著根草,吊兒郎當(dāng)?shù)剞D(zhuǎn)著手中的方形棋子。
“哦。”伊索索繼續(xù)埋頭研究起了棋盤。
林宵從車鏡里看著兩人,不禁微笑起來。
剛開始說要帶上伊索索,蘇印風(fēng)表示了強烈反對,可是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伊索索的食量已經(jīng)回到了正常水平,也不會再動不動睡著之后,又迅速地跟她打成了一片。
蘇印風(fēng)就是這樣的人,觸碰到風(fēng)險的事情絕不會讓步,無關(guān)風(fēng)險的事情,就算是天大的事他也不會理會。
伊索索在蘇印風(fēng)的放水下連贏了三盤,她歡呼起來,然后興奮地邀請方紹:“方紹哥哥,這個真好玩,你也來玩吧!”
方紹面無表情地看了地上的棋盤一眼:“我對這種弱智游戲沒興趣?!?p> “你!”蘇印風(fēng)氣不打一處來,“你才弱智!能把五子棋玩好也很厲害的好不好?和平時代還有世界范圍的五子棋錦標(biāo)賽呢!”
“哦是嗎,那和平時代的人類也真是無聊到一定程度了?!狈浇B無視掉蘇印風(fēng)的怒視,繼續(xù)翻著手里的背包。
這是伊索索的媽媽留下來的,里面有衣服還有一些食物,有了這些,再加上之前儲存的,至少到E地區(qū)之前都不需要再為吃的發(fā)愁了。
方紹皺著眉看了看伊索索那身幾乎變成了灰色的白色沖鋒衣,拿出一包衣服丟給她:“這是你媽媽留給你的,趕緊換下來,看看你身上都成什么樣了。”
“哦。”聽到是媽媽的東西,伊索索立刻彈了起來,然后抱著那包衣服看了看在場的幾位男士。
蘇印風(fēng)指了指后排,原本放在那里被砸壞的折疊椅被拆掉了,現(xiàn)在只放了一床被子做地鋪:“去那里換吧,我們不看?!?p> 說完,他以身作則地扭過頭,還捂上了眼睛。
伊索索一蹦一跳地跑向了后排,方紹把包里的東西全都倒在座椅上,從里面挑揀出來了十二塊壓縮餅干,幾包速食蕎麥面,還有一些“膠囊水”。
這種圓不溜秋的“膠囊水”只有龍眼大小,外面是一層可以咬開的薄薄脆脆的外皮,渴了就扔一個在嘴里,十分方便,在行軍過程中是必不可少的東西。
除了這些,還有那一包從地下居民區(qū)買的鮮花餅,方紹挑了一個出來,扔給開車的林宵。
“什么?”林宵接過來,只看了一眼就驚喜地叫了起來,“這不是老劉家的鮮花餅嗎?”
“太好了,阿姨最喜歡吃這個,正好這次給她帶過去?!?p> 林宵想了想未知的前路,又嘆了口氣:“希望能順利見到她吧。”
方紹又扔了一個給伊索索,然后自己拿了一個,湊在鼻子底下聞了聞。
蘇印風(fēng)等了一會兒也沒見他有動作,禁不住翻了個白眼,對林宵道:“我算看出來了,你這朋友是專門針對我的,他以前也這么賤嗎?”
林宵咬著鮮花餅,含糊地說:“還算可以?”
方紹依舊無視蘇印風(fēng),掰開那塊鮮花餅,聞了聞里面的餡。
蘇印風(fēng)繼續(xù)跟林宵嘮嗑:“你知道嗎,拿到食物后先聞一聞,這是野獸的習(xí)慣,不是像人類一樣聞香味,而是為了分辨這食物能不能吃,有沒有毒,有些野獸是可以聞出毒物的味道的,它們的原始生存能力絕殺人類。”
林宵頭上流了一滴汗:“你可閉嘴吧蘇印風(fēng),方紹,你別聽他瞎說,這東西能吃,沒毒?!?p> 他看了看后視鏡,卻見方紹直起了腰,拿著那塊餅,不斷地聞著,眉頭緊緊鎖起來。
“怎么了?”看到他這副神態(tài),林宵不禁緊張起來,有點吃不下手中這塊餅了,“不會真有毒吧?”
方紹疑惑道:“奇怪,這個味道,怎么好像從哪聞到過……”
他又仔細嗅了嗅,從自己龐大的記憶中仔細搜尋。
不是鮮花餅本身的玫瑰香氣,而是另一種甜香,它就夾雜在餡料里,沒有與其他的味道融合。
這種感覺非常奇怪,它明明很淡很淡,很容易就被忽略掉,但只要捕捉到了,就會發(fā)現(xiàn)這個味道其實非常濃烈,有點像薄荷,但比薄荷更甜。
就是這股甜味,讓方紹覺得異常熟悉。
以人類的嗅覺應(yīng)該很難聞到,方紹想到這里,突然靈光一閃。
啊,他想起來了!
據(jù)點!
他攻陷05號城市最大的那個據(jù)點時,駐守的巡查官正在喝藥,他從那藥里聞到過一種清甜,和又酸又澀的藥味混合起來,直接讓他吐了一地。
那個甜味和鮮花餅里的甜味,一模一樣!
為什么人類的藥里和食物里會有同樣的味道,而且這味道……方紹心里產(chǎn)生一個想法。
他將這個異味告訴了車里的幾個人。
“不會啊,”林宵使勁聞了聞鮮花餅,還是只有玫瑰花的味道,“老劉家鮮花餅在和平時代就很有名的,沒嘗出哪里不一樣來。”
蘇印風(fēng)表示不以為意:“而且中藥有時候也會用到食材的,有一兩味料一樣是很正常的吧?!?p> “不對,”方紹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這個甜味不太像是自然香。”
“自然香?”
“嗯,花香、草香、木香,都屬于自然香,自然香相對來說比較單一,很少見這種聞起來很……雜糅的香味?!?p> 方紹找了個合適的形容詞。
“這種甜香更像是人工的,或者說是化學(xué)的香,聞起來比較嗆鼻,而且聞得久了,可能還會覺得頭暈?!?p> “那就奇怪了,”蘇印風(fēng)道,“鮮花餅里可能有人工的香精,中藥里總不可能放香精吧,你不會是在開玩笑吧?”
方紹把鮮花餅一丟,往椅背上一靠:“隨便你信不信,反正你們?nèi)祟愂澜绲氖拢c我無關(guān)。”
車里沉默了一會兒,最后,林宵問道:“你真的聞到了?”
方紹沒搭理他,反而閉上了眼睛。
伊索索換完了衣服,又“噠噠噠”地跑回來,看到那一袋子鮮花餅,立刻便伸手去拿。
方紹一把奪了過來:“別吃了,這不是好東西!”
看到這一幕,林宵終于確定了方紹沒有在開玩笑。
他確實聞到了那個異味。
而且那個味道讓他感到不舒服。
他默默想著:“等見到了方叔叔,把這件事告訴他吧,這事可大可小,如果是化學(xué)污染一類的事件,就不妙了?!?p> 時間就在這種各懷心事的氛圍中漸漸流逝,又過了兩天,裝備車開下了公路,在一座坍塌的立交橋旁邊,車停了下來。
清晨的郊外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眼前豎立著一座很高的鐵牌子,上面畫著和平時代的路標(biāo)和地圖,在晨霧中氤氳不清。
林宵拿出指南針分辨了一下方向,點點頭道:“從這里開始,就是E地區(qū)的地界范圍了?!?p> 他們從05號城市來到E地區(qū),和平時代這段路坐高鐵只需要七八個小時,開車也不會超過一天的時間。
而如今,高速公路絕大多數(shù)的路段都無法通行,走的全是些山野小路,時不時就要停下來確認路線,又要繞開有完全變異種坐鎮(zhèn)的城市,生生走了將近五天才到達。
方紹遠眺著連綿不絕的丘陵,還有更遠處掩映在晨霧中、顯得十分虛幻的一大片高樓建筑——那應(yīng)該是座城市,問道:“距離目的地還有多遠?”
“方叔叔通常都在E地區(qū)的中心基地,大概有兩百多公里吧,再走一兩天就到了。”
林宵打開一份軍用地圖,上面用紅色的圓圈畫出了已經(jīng)經(jīng)過的地方,“不過我們接下來的路可能不會特別好走了?!?p> 伊索索好奇地從車窗戶里探出頭,一邊沐浴著涼爽的微風(fēng),一邊注視著車外的幾個人:“為什么?”
“因為快到極限了,”在車下?lián)v鼓什么的蘇印風(fēng)爬了出來,撣了撣身上的塵土,“裝備車是油電混合動力的,油早就燒完了,三塊備用電池也用到最后一塊了?!?p> “嗯,所以我們必須要找個地方補給,”林宵確認了路線,重新收起地圖,“之前經(jīng)過了這么多加油站都沒有余油,如果還是找不到,就只能冒險進城了。城里還有電的可能性總比這荒郊野外大?!?p> “但城里大概率會有完全變異種,”蘇印風(fēng)看了看方紹的胳膊,“他現(xiàn)在是我們最大的戰(zhàn)力,在他完全恢復(fù)之前,我不建議冒險?!?p> 方紹斷掉的一臂已經(jīng)生出來了一部分,但還是比平常稍短,五指也還沒有完全分開。
林宵道:“所以我們現(xiàn)在面臨選擇,是冒險進城,還是在電徹底耗盡之后,棄車步行。”
方紹指了指遠處的高樓建筑:“那是哪里?”
“根據(jù)地圖顯示,是E地區(qū)的18號城市。一座小城,和平時代只有幾百萬人?!?p> “嗯,”方紹考慮了一下,“我去看看吧?!?p> “就你自己?”林宵道。
“嗯,我自己一個總比拖家?guī)Э趲е銈儼踩?,我去看看有沒有油電,如果沒有就直接走吧,如果有,再回來商量。”
林宵點點頭:“也行?!?p> 方紹的行動力飛快,立刻就向城市的方向飛奔離去,消失在晨霧中。
伊索索注視著方紹的背影,趴在窗沿上,有些郁悶地說:“我們是不是拖方紹哥哥的后腿了?什么忙都幫不上?!?p> 蘇印風(fēng)道:“自信點,不包括你,你看看長官,除了開車啥也干不了還不是照樣呼來喝去的,人活著有時候要臉皮厚一點才能活得更好。”
林宵一巴掌呼在他腦袋上:“可別貧了,上車吧?!?p> 兩人上了車,關(guān)上車門,開始忙活各自的事等方紹探路回來。
沒過一會兒,檢查硬件設(shè)備的蘇印風(fēng)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你們有沒有覺得車子晃了一下?”
“沒有呀啊啊啊!”伊索索話還沒說完,一個強烈的晃動就讓她險些摔倒,立刻改口,“你說得對,確實晃!”
林宵向窗外望去:“怎么回事?這不太像地震……”
又一次晃動襲來,他立刻抓緊了固定在地板上的桌子。而這一次,晃動不再是一下即停,而是持續(xù)動起來,而且幅度越來越大。
“啊啊啊不對勁啊!”蘇印風(fēng)沒站穩(wěn),一下子趴倒在地,順勢抱住了桌子腿。
車子簡直像漂浮在起了十級颶風(fēng)的海面上,晃得里面的人七葷八素,桌子上、椅子上的東西全都被晃到了地上,更詭異的是,這陣晃動十分安靜,除了車里“叮叮當(dāng)當(dāng)”東西落地的響聲,窗外寂靜得如同墳地,沒有一點動靜。
甚至連清晨的蟲鳴和鳥叫不知何時也不見了。
林宵看到外面的晨霧越來越濃,終于確認了心中的想法:“這是攻擊!全體警戒!”
幾乎與此同時,那陣霧氣突然一股腦地涌了上來,就要將這輛裝備車團團圍起來。
“該死,襲擊者肯定一早就盯上我們了,就等著方紹離開!”林宵拽過背包,他為了應(yīng)對突發(fā)情況,早就把必需品全部裝到了包里備用,沒想到這么快就要用上了,“快走!在霧氣完全把我們包圍之前!”
伊索索立刻擼袖子準(zhǔn)備跳窗。
“不行,不能下車!”蘇印風(fēng)也叫道,“下了車車保不住我們也活不了!直接開車沖出去!”
伊索索又收回了已經(jīng)踩在窗沿上的腳,一臉無措地看著兩人。
是走,還是留下?這是一個問題。
芝士秋刀魚
很久之前埋下的伏筆就要回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