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熄燈的時候了。
雖然熄了燈,但居民樓和兩側的店鋪里還亮著星星點點的燈光,不至于漆黑一片。
方紹挑出幾張能用的票據(jù),與錢包一起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他來到那幾棟小樓附近,抬頭看了看那閃爍著七彩燈光的霓虹招牌。
出乎意料,居民區(qū)盡頭的這幾座零散的建筑,居然都是酒吧一類的娛樂場所。
人類一旦安定下來,解決了溫飽,就會去追逐更多更刺激的愉悅,這一點真是無論處在什么時代都改變不了呢。
建筑的隔音做得很好,從外面只能聽到極小聲的音樂,但一進入這扇門,動感的樂曲瞬間撞入耳膜,連心臟的律動似乎都變成了樂譜的形狀。
方紹整理了一下頭發(fā),把太陽穴的疤痕蓋住,首先走入一家兩層樓的酒吧。
立刻就有穿著暴露的陪酒女孩迎上來,看到來客是一位年輕帥氣的青年,她先是一愣,然后眼睛里很快就帶上了欣喜與好感。
“這位先生生面孔啊,第一次來?要喝點什么嗎?”
方紹無視她的媚眼,徑直走到吧臺旁邊,坐下來點了一杯啤酒,然后一手撐著下巴,環(huán)顧了一圈這個大廳。
大廳的燈光是一種陰暗的藍色,坐著喝酒的人不多,舞臺上一對男女在熱舞,角落里圍著幾個人就著音樂聲音很大地在劃拳,顯得十分嘈雜。
啤酒上來了,那個陪酒女孩看他獨身一人,又不死心地靠了過來,寒暄了兩句,就開始向他盡心盡力地推銷酒。
方紹看了看她那張濃妝艷抹的臉,不動聲色地從口袋里掏出小票:“我不要酒,你們有這個嗎?”
看到小票,陪酒女孩臉色明顯一變。
慌亂地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她一把奪過小票,然后用眼神示意他跟上。
沒想到走到半路,一個坐在角落的沙發(fā)上喝酒,地上已經(jīng)擺了好幾個啤酒瓶子的肌肉大漢伸手攔住了他們。
“喲,小妞長得不賴嘛,過來陪陪哥們幾個?!?p> 陪酒女孩立刻換上一副笑臉,嗓音發(fā)膩地說:“哎呦哥哥們討厭死了,專挑人家忙著的時候,這樣,我讓小晴來陪哥哥耍耍,等我忙完了立刻就過來,怎么樣?”
大漢卻不買賬,眼睛一瞪,指著店門口扯著嗓子道:“你們店招牌上清清楚楚寫著店里的女孩子可以隨便點,咋的,騙進來就不愿意了是吧?你手里拿的什么?”
他注意到了陪酒女孩一直緊緊攥著的手,便要伸手去捉,女孩下意識地往后躲了躲,沒想到這個動作卻徹底刺激到了大漢,他嘩一下站了起來,將一個啤酒瓶提在手中。
“老子進來消費的!還要看你臉色嗎?!你這是什么服務態(tài)度!媽的!要臉就別干這行!”
莫名其妙遭受了一頓臭罵,還罵得這么刺耳難聽,年輕的女孩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連坐在對面的沙發(fā)上,與大漢一同喝酒的一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眼鏡男,也有些聽不下去了,溫聲勸道:“夠了夠了,不是還有其他的女孩子嗎,你隨便點一個就是了。”
大漢罵罵咧咧地說:“我今天還就杠上她了!”
他伸手一把抓住了女孩的胳膊,強行往這邊扯,突然一只手從后面伸了過來,按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看起來修長又纖瘦,雖然說不上弱不禁風,也很難把它跟“力量感”聯(lián)系在一起,但它只是稍微發(fā)了點力,就讓它握著的那只黝黑粗壯還帶著紋身的手腕動彈不得。
大漢被手腕上的力道驚了一下,抬頭看到了方紹面無表情的一張臉。
“喂,知道什么叫先來后到嗎?”方紹歪頭示意了一下陪酒女孩,后者又怕又委屈,但依然緊緊攥著手里的小票,“她是我先點的。”
“嘿,就你,一個小白臉?”大漢獰笑著掙扎了一下,然而被按住的手腕紋絲不動,“還敢跟我搶女人?”
兩人中間隔著一個女人,一前一后玩起了拉鋸戰(zhàn),但無論大漢怎么掙扎,掙扎到最后臉和手都通紅了,方紹依然巋然不動,穩(wěn)得如同磐石。
最絕的是,雖然手上的力氣大得驚人,這個青年卻依然氣定神閑,臉不紅心不跳。
在外人看來,就是纖瘦的青年目光沉靜、面無表情,肌肉大漢卻青筋暴起、使出了吃奶的勁,這么一幅詭異的對峙場景。
在這么多看戲的人面前,肌肉大漢有些下不來臺,突然變臉一般,收起了兇狠的表情,哈哈哈地大笑起來:“你這小子有意思!中!不就是女人嘛,我們用男人的方式一決勝負!”
方紹皺了皺眉,手上的力道一松,大漢立刻抽回了手,揉了揉被捏得通紅的手腕,揮手叫來了幾位服務員。
很快,面前的桌子上就擺滿了啤酒。
方紹拿起一瓶,道:“你說的男人的方式,就是指喝酒?”
“哈哈,沒錯!”肌肉大漢非常自來熟地攬住了方紹的肩膀,“誰先倒了,誰就負責對方今晚所有消費!包括酒和女人!怎么樣,要不要來玩玩?”
“呵,好啊,”方紹露出嫌棄的眼神,把那人的手掃了下來,“不過既然要玩,就玩得大一點?!?p> “誰輸了誰就負責今晚全場所有人的消費,不論男女,敢來嗎?”
全場嘩然。
大漢愣了一下,接著爆發(fā)出了一陣雷霆般的大笑:“好、好!這可是你說的,不能反悔哈!”
一直安靜坐在沙發(fā)上的斯文眼鏡男推了推眼鏡,搖著頭說:“太沖動了,趙宏可是號稱千杯不倒的,怎么可能喝得過他?唉,看來今晚這個年輕人必然要破費了?!?p> “那,就開始吧!”趙宏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fā)上,打開一瓶酒,直接就對瓶吹了起來。
很快,一瓶啤酒就見了底,他把酒瓶倒過來控了控,得意地瞥了方紹一眼。
哪知方紹也面不改色地吹下了一瓶,不等他出言贊嘆或是貶損,他就打開了第二瓶。
除了方紹,在場的所有看客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其實是一場非常不公平的比賽,因為無論是啤酒白酒紅酒威士忌白蘭地,喝到他口中都跟水沒什么區(qū)別。
讓人類或忌憚或瘋狂的酒精,不會對他的身體造成任何影響。
所以他眼見著肌肉大漢的臉從微紅到通紅最后成了黑紅,意識從清醒到朦朧最后爛醉如泥。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方紹喝光了最后一滴酒,把瓶子摔碎在地上,站起來看了一眼已經(jīng)不省人事的趙宏,對一旁目瞪口呆的眼鏡男說:“記得買單?!?p> 說完,就與陪酒女孩一同離開了大廳,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角落的黑暗中,身后才陡然爆發(fā)出一聲高過一聲的喧嘩。
陪酒女孩打開角落一扇門,兩人進入了酒吧的包廂區(qū)。
女孩卻沒有帶他進任何一個包廂,而是徑直走進了一個雜物間。
把門關上,女孩出了口氣,看向方紹道:“謝謝你剛才給我解圍?!?p> 不料她話鋒一轉,語氣帶上了嗔怪:“但你這人是怎么回事?居然在外面把這東西拿出來,被人看到就不好了,現(xiàn)在上面查得可嚴呢?!?p> 說著,她邁過地上的各種雜物,費力地推開一個空酒架,后面露出一個帶有密碼鎖的鐵門。
就算是在雜物間里,她也非常警惕,用紅外線燈把周圍都照了一圈,確認沒有被人安裝什么針孔攝像頭,這才輸入密碼。
鐵門后是一間密室。
密室里光線十分昏暗,有一百多個平方,卻只亮著一盞暖光燈。室內(nèi)的布局也十分詭異,中間一條狹窄的走廊,兩側用木頭打造了一個個小隔間,用紅色的簾子遮擋起來,里面不間斷地傳出鬼哭狼嚎的呼聲。
女孩讓他在這等一會兒,自己去了最盡頭的倉庫,出來后,手中多了一個小瓶子和一個很小的油皮紙包。
方紹掀開一面簾子,隔間的面積只有幾平米,里面放置了一張小床和一個桌子,桌子上擺了不少酒水飲料,旁邊還有一個電子鈴。
“就在這里?!迸褨|西放到桌子上,開始一項一項說明。
“這個是溶液?!彼e起那個小瓶子。
“這個是顆粒?!彼e起小紙包。
“溶液可以直接喝,但顆粒必須要融化到一定量的水和飲料里,像這樣一小包顆粒,大概需要一罐啤酒或一瓶飲料?!?p> “酒水是免費的,溶液一瓶300新幣,顆粒比溶液勁兒大,一包350新幣。”
“完事之后就按這個鈴,我們會派人送你出去。我們是不允許外帶的,只能在這里用,希望你能理解?!?p> 方紹認真地聽完了她冗長的介紹,拿起小瓶子:“就它了,300新幣是吧,之前那個人不是說輸了就包場嗎,找他要吧?!?p> 女孩咯咯笑了起來:“沒問題沒問題,那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
沒等她說完,方紹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她張開嘴,直接把一整瓶溶液全灌了進去。
“你先給我試試效果吧,”方紹把空瓶子一丟,挑了挑眉,“別客氣,我請客?!?p> “你!”女孩滿臉驚愕,只說了一個字,眼珠就翻了起來。
她的視線變得渙散,渾身柔若無骨地癱在了床上。
接著,她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夢幻的微笑。
“哥哥、哥哥,別逗我啦,”她小聲地輕笑著,用一種小孩子的口吻訴說道,“你知道我喜歡你,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嗯,說定了,我們拉鉤!”
“誰都不許反悔……”說著說著,她的眼中涌出了淚水。
方紹默默看了一會兒,就拿起了那包顆粒,出了隔間,向盡頭的倉庫走去。
倉庫也是密碼鎖,這當然攔不住方紹,他幾下踹碎了鎖,闖了進去。
甜香味撲面而來。
箱子堆滿了倉庫,與他們之前在18號附近見到的一模一樣,除此以外還有兩個架子,上面擺的全部都是已經(jīng)包裝好的溶液瓶和顆粒包。
雖然味道十分濃郁,但這里絕對不是最大的據(jù)點,比起那座四層小樓中匯聚一團的氣味因子,這里還是淡了點。
方紹想到剛才陪酒女孩說的話“現(xiàn)在上面查得很嚴”,那他們是怎么送貨的呢?
他圍著倉庫的墻面走了一圈,邊走邊細細觀察,突然他的手摸到一處有些松動的瓷磚,立刻停下腳步。
他輕輕地把瓷磚掀了起來。
后面赫然出現(xiàn)一個狹長而黑暗的空間。
方紹眼睛一亮:“是傳送帶!原來如此,他們是這么送貨的!”
傳送帶的另一頭,極有可能就是這些人的大本營,是他們的加工廠。
想到這里,方紹試探著俯下身,慢慢爬進了傳送帶。
這個傳送帶大概有一米寬、一米高,容納一個人完全沒有問題,就算是方志昀那種塊頭的,只要靈活一些,也不會被卡住。
傳送帶不算長,方紹順著爬了五十多米,就到了頭。
而那團由甜香匯聚而成的氣味因子,也已經(jīng)近在眼前了。
芝士秋刀魚
肌肉大漢當然不會無緣無故找茬,我也不會無緣無故寫這段……順便求個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