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岔路口兵分兩路,林宵三人組順著向北的這條路,走了大概半小時,天色不早了,蘇印風嫌他走得慢,直接跟伊索索一起把他架起來跑,架了一路。
地上的車痕很快就到了頭,后面的不知被什么東西一把抹平了,又沒頭沒腦地走了一會兒,一只空之精靈翩然而至,上來就往林宵臉上撲。
“停!”林宵臉都白了,當即就要后撤,但沒想到它倒真停下來了,只是在他眼前翩翩飛了兩個圓圈,顯得非常乖巧。
蘇印風笑道:“它這是在討好你嗎?”
林宵實在猜不到方紹跟它達成了什么協(xié)議,但也看出它此時并沒有攻擊性,只好硬著頭皮上前,俯下身問道:“能帶我們去嗎?”
空之精靈輕輕揮了兩下手臂表示回答,然后飛到了前面帶路,一行人跟著空之精靈很快來到了一處農家院落前,院門口掛著鎖,看鎖的生銹程度和大門的破爛程度,似乎已經廢棄多時了。
但仔細一點,就會發(fā)現這院子的磚瓦墻頭上排列著一排密集的孔洞,林宵再熟悉不過了,這是激光炮的彈孔,這片院落其實是個聯合軍政的據點。
原來那輛裝備車回到的地方不是地下基地,而是地上的據點呀。
林宵瞬間覺得方紹跟空之精靈的協(xié)議實在有些不值當,這些據點雖然都經過了一定程度的偽裝,但只要認真一點,不難找到。
林宵看了一眼懸在半空把臉對著自己的空之精靈,心想自己恐怕一時半會兒是擺脫不了它了,只好把背包拉鏈拉開,對它說:“先進來吧,你跟在后面人家不敢開門?!?p> 空之精靈點了下頭,收斂翅膀和晶藍色的熒光,縮進了包里。
準備好了,三人對視一眼,林宵上前拉住門環(huán),先是短短地扣了三下,最后拉長聲音和間隔,又扣了兩下。
聯合軍政有自己的一套暗語,這個連環(huán)扣門方式的意思是“外出任務,過路補給”。
等了一會兒,便有一個警惕的聲音從門內傳了出來:“編號?”
林宵對答如流:“編號6750371,二級巡查官,林宵?!?p> 對方沉默片刻,似乎是在驗證,蘇印風不禁有些緊張,林宵卻看起來胸有成竹。
雖然C地區(qū)發(fā)生的事讓他離開了聯合軍政,應當是要把他的名字在檔案上抹去,但這地方偏僻得很,再過半年估計也收不到消息,更何況現在聯合軍政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明川社事件上,根本分不出精力去管他一個小小巡查官的叛逃。
果然,“咔嚓”一聲,大門上打開一個正方形的小窗口,剛才它是被鐵片蓋著,從里面鎖住了。
一只戴著塑料手套的手伸了出來,那個聲音再一次道:“有證明函嗎?”
林宵把準備好的三人的身份驗證卡,還有蓋了方志昀印章的證明函遞了過去。
伊索索身份敏感,屬于軍事機密,沒有驗證卡,這些都是在E地區(qū)林宵托人辦的假貨,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真的有用上的時候。
對面?zhèn)鱽韲W嘩翻閱證明函的聲音,大概沒有發(fā)現問題,對方把東西還給了林宵,然后開始一一打開那些一層又一層的鎖扣。
大門推開了一個小縫,一個人從門縫向外望了一眼,看到門外身穿戎裝的兩個男人,還有一個穿裙子的小姑娘,大為驚訝:“就你們三個?”
“你們是怎么……算了,先進來吧?!?p> 說完,他把門縫推大了一點,待三人走了進來,他又飛快地把門關死。
“你們是怎么到這邊來的?”那人穿了身隊長制服,待門鎖嚴實了,他立刻迫不及待地問道。
林宵道:“如果你是指那片黑森林,那里面的完全變異種已經被我們消滅了?!?p> 那人頗為驚訝地來回瞅著三人,眼睛里居然爆發(fā)出了激動的光芒:“真的,你們是改造人?”
“他們是,”林宵拍了拍身旁兩人的肩膀,接著開始合乎邏輯地瞎扯,“我們去執(zhí)行特殊任務,人手少了點,裝備車又在黑森林外爆胎了,隨身的吃的用的都不多,想在這里休息一晚,補充點物資。”
“過夜啊……”那人遲疑著,面露難色。
“怎么,有什么不方便嗎?”林宵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的表情。
只見他嘆了口氣,轉身穿過停放著寥寥幾輛裝備車的院子,來到里屋門口,對他們說:“不是我不想留你們,主要還是看你們介不介意我們這的情況?!?p> 說著,他戴上了一旁墻上掛著的口罩,又給了他們一人一個,這才打開了門。
一股強烈的臭氣從屋子里撲面而來,那是一種腐臭、血腥氣和嘔吐物的氣味混合起來的味道,林宵站在門檻前邁不動腳了,震驚道:“這是怎么回事?!”
屋內拆掉了所有的墻壁隔斷,撤去了所有的家具,只留下了這個一百多平米的大通鋪。地面上腳對腳頭對頭躺了好幾排的人,有些在昏迷,有些在咳嗽,有些在哎呦哎呦地叫。
這些人的皮膚都有些多多少少的瘀斑,有些是泛紅的,但更多的是深重的紫色甚至黑色,嚴重的甚至整條腿、整條胳膊、整片胸脯都成了黑紫色,且伴隨著咳嗽和呼吸不暢,有些人還扒著瓷盆在嘔吐。
林宵看了看他們的癥狀,立刻就明白了:“鼠疫?!?p> “看到了嗎,”那人無奈地說,“真不是不想留你們,我們現在自身都難保,你們就是露宿山野也比在這安全些?!?p> “怎么會鬧這么嚴重的鼠疫?”蘇印風一臉凝重,“以前也常有嗎?”
說著,他把伊索索向門外推了推,讓她遠離門口:“小心點,別碰這里的任何東西。”
“不,從來沒有過,”那人搖頭,“我是本地人,在這當了五年差了,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這些人都是從基地里運出來的重癥患者,基地里還有不少輕癥的,我們基地入口就在附近?!?p> “原來基地也一樣嗎,多長時間了?”林宵看著那些痛苦的病人們,面露不忍。
“差不多有三個月了吧,一傳十十傳百的,根本壓不住,我們這醫(yī)療條件太差了?!?p> 三個月。
跟白芝叛逃隊伍的時間正好對上。
林宵道:“完全變異種被消滅了,那片黑森林已經沒危險了,你們快派人去大一些的基地求助吧,注意不要碰黑森林里的所有動植物,死的活的都不行!”
“對對對,太好了,有醫(yī)生就好了!”那人激動得快要潑灑出一片熱淚了,讓林宵三人在院子里稍等片刻,就立刻沖去了后院安排人手。
隨著他的招呼,院子里逐漸熱鬧起來,還沒有到換班的點,有不少夜里值班的士兵都是衣衫不整、頂著頭雞窩被他從床上揪起來的,睡眼朦朧地看著院子里的三個陌生人,均是一陣莫名其妙。
那位隊長做事很是雷厲風行,不一會兒便湊齊了一個小隊,林宵心里暗暗贊嘆。
十幾個隊員坐上了兩輛裝備車,向遠方疾馳而去,這些士兵早已被瘟疫折磨得身心俱疲,聽說事情有了轉機,都很興奮,看來他們是打算連夜行車了。
安排完了工作,送走了隊員,那位隊長去而復返,與林宵商量道:“這樣吧,我們這里你們也見了,實在不是人住的地方,你們也別在這留了,我請你們吃頓飯,有什么需要的物資,盡管提就是了!”
林宵也很痛快:“行!大家都不容易,我們就不多打擾了?!?p> 很快,在隊長的安排下,院子里架起了一口鐵鍋,據點的廚子現殺了只雞,放入生姜、蔥片和枸杞,這可是在軍隊里很少見到的豐富的調料,燉了一鍋鮮美至極的雞湯。
雞是山上的野雞,肉質肥嫩的同時還有嚼勁,配著壓縮餅干和硬邦邦的鍋餅,算是一桌大餐了。
隊長又叫來了所有值班的士兵們,大家圍著鐵鍋而坐,邊吃邊聊,好不熱鬧,伊索索更是喝了三大碗雞湯,吃了兩大塊鍋餅,滿足得眼睛都瞇成了月牙。
趁著氣氛好,林宵貌似不經意地問道:“我問你件事啊,大概三個月前,你們有見過什么人嗎?”
“三個月前?這我就不知道了,那時候我還在基地呢,鼠疫發(fā)生之后,我才臨時被調到據點來,有什么事嗎?”
林宵道:“事關我們的任務,不好多說,不知道的話就算了?!?p> “我可以幫你問問,”隊長吃下一塊肉,用筷子比了下其中一個隊員,“去查查值班名冊,三個月前都是誰值班的,還活著嗎。”
隊員去了將近半個小時才回來,領來了八九個士兵,報告道:“沒有具體時間,我只能把三個月前十天內的值班人員都找來了,一共十二個人,其中有兩人病著,一人已經死了?!?p> 隊長道:“都過來,這位長官要問你們點問題?!?p> 林宵看著這一排有些局促不安的士兵們,盡量放平了語氣,道:“大家不要緊張,好好想想,三個月前,你們值班的時候有沒有見過什么奇怪的人?”
那群士兵面面相覷,都茫然地搖頭,只有一個在聽到他的問題之后,就立刻全身震了一下,似乎是沒有經過思考就馬上回憶起了什么內容。
三個月,這個時間不算短,一定是極為深刻的印象,才會有這種反應。
林宵將鼓勵的視線移到他身上,這是個瘦小的士兵,看起來還只是個男孩,他猶豫了幾秒,便慢慢舉起了手:“我想起來一件事?!?p> “三個月前,我和曉賓一起值班的時候,有個人來問路。”
“我之所以記得這么清楚,主要是因為那人的打扮特別獨特,所以印象非常深刻?!?p> “什么打扮?”
“戴著個白色面具,還有斗笠,說話甕聲甕氣的,像個女人。”
三人聽到他的描述,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都挺直了胸背。
隊長看他們的神情就知道找對人了,于是遣散了其他的士兵,單單把那個年輕人留了下來。
林宵道:“詳細說說。”
“哦,”年輕士兵訥訥應了一聲,開始了敘述,“那天早晨,輪到我和曉賓值班,突然有人來敲門,就是那種三短兩長的暗號嘛,說要問路,她有身份驗證卡,但沒有證明函,我們就沒開門,隔著門說話的?!?p> 蘇印風道:“那你還對人家的打扮這么印象深刻?!?p> 年輕士兵道:“我們從門上的窗格里望了一眼,說實話,她穿的,見一次就忘不掉。”
林宵問:“你還記得她問的是去哪里的路嗎?”
這次,那年輕士兵歪著腦袋,努力想了想:“我記得是個挺拗口的名字,好像叫,千門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