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裂痕
蘇印風(fēng)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我靠,活的骨科?!”
他活了二十四年,這種事情還僅僅只是在傳說中聽到過,想想還挺興奮的。
林宵則道:“冒昧問一句,是親生的嗎?”
“你覺得呢?”梅爾特提高音量反問,“當(dāng)然不是,這是我們梨落族的傳統(tǒng)?!?p> 梨落族男多女少,當(dāng)然不能僅靠掠奪外面的女人,八大家族內(nèi)部的通婚也是不可避免的。
于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形成了這樣一個傳統(tǒng)——一個家族出生了女兒之后,養(yǎng)到三四歲,就會將她換到另一個家族去,更名改姓,與這個家族年齡相仿的男孩一起長大。
一直到十六歲,兩人成婚同房,孕育下一代。
說白了,就是一種童養(yǎng)媳。
聽起來像剝奪了人家自由戀愛的權(quán)利,其實擁有一個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姐姐或妹妹,對這個男孩而言,是一種莫大的幸運。
他一般是這個家族的長子,或者最為器重的一個孩子。
因為梨落族的男女比例接近三比一,除了這個孩子以外,其他男孩長大以后極有可能不會有固定的伴侶,而是跟兄弟同享一個妻子。
所以這是一件光榮而值得驕傲的事情,但梅爾特臉上卻毫無喜色。
回到部落,莉蓮開始準(zhǔn)備晚餐,與此同時,方紹一行也終于見到了伊蘭家族的其他女人,大概五六個女人開始幫著莉蓮處理家務(wù),上到四五十歲的婦人,下到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其中一個是梅爾特的母親。
那是一位溫柔漂亮又端莊賢惠的婦人,看膚色和長相應(yīng)該也是從其他家族交換過來的女兒。
方紹聽到梅爾特喊她媽媽,他的臉上第一次露出毫無保留和掩飾的笑容,在母親面前第一次表現(xiàn)出了屬于少年人的開朗與活潑。
然而回過頭來,他變臉一般又恢復(fù)了作為少族長的嚴(yán)肅神情,走進(jìn)了屋里。
一進(jìn)門暮雪就湊了上來,好奇地盯著他的眼睛,道:“你,不喜歡莉蓮嗎?”
梅爾特莫名地挑了挑眉:“當(dāng)然不會,你問這個干什么?”
暮雪道:“那剛才提到婚約的事,你為什么是一副苦瓜臉?”
“……”梅爾特,“有嗎?”
“有啊,好明顯呢,”暮雪回憶著,說,“你也是,莉蓮也是,你們好像都避免談這個婚約呢,你攬住她的肩膀,她明顯覺得不自在,整個身子都僵硬了。”
梅爾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淡淡地說:“那又怎樣,反正遲早是要履行婚約的,愿不愿意、喜不喜歡,從來不是我們說了算?!?p> 一旁,方紹四人從廚房端著茶出來,剛好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伊索索一邊喝著莉蓮特意給她準(zhǔn)備的甜甜的牛乳茶,一邊奇怪地問道:“那個家伙和莉蓮姐姐明明感情很好,為什么不愿意結(jié)婚?。俊?p> 蘇印風(fēng)義正言辭地糾正道:“是莉蓮妹妹,我剛才問了,她剛滿十五歲,你都十六了,你才是姐姐。”
他接著道:“其實他們兩個的關(guān)系吧,很好理解,跟青梅竹馬很難成為情侶是一樣的道理。”
林宵不解道:“你別一副很有經(jīng)驗的樣子,現(xiàn)實中不是有很多青梅竹馬的愛情故事嗎?”
蘇印風(fēng)道:“那是小說,這樣吧,舉個例子,你不是有個弟弟嗎,想象一下,如果他不是弟弟,而是妹妹,有一天突然來了個人說你們根本沒有血緣關(guān)系,要撮合你們結(jié)婚,你能接受嗎?”
林宵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整個人一陣悚然:“我拒絕!絕對不要!”
本就性格惡劣、目中無人的林潔要是成了女生,再添上一份女生特有的嬌蠻任性,那絕對是一件糟糕至極的事。
讓林宵惡寒的其實是這一點。
但蘇印風(fēng)顯然會錯了他的意,做出一副了然的表情:“看吧,從小一起長大的兩個人,就算沒有血緣關(guān)系,他們的共同經(jīng)歷也會成為一種親緣線索,導(dǎo)致對對方產(chǎn)生一種性厭惡,并因此避免產(chǎn)生過于親密的接觸?!?p> “和平時代有研究表明,童婚制度下的女性生育率要比普通女性低25%左右,所以,梨落族此舉原本是為了提高生育率,卻不知這其實會起到相反的效果?!?p> 林宵從想象中脫身出來,甩了甩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你從哪學(xué)到的這些莫名其妙的知識?!?p> 蘇印風(fēng)道:“我以前有一段時間特別喜歡收集舊雜志,在那上面看來的,后來玩膩了,就被我一把火燒了?!?p> 這段往事的細(xì)節(jié)他沒有明說,其實他燒雜志的時候,把一個跟他有過過節(jié)的街頭混混推進(jìn)了火中,導(dǎo)致后者全身嚴(yán)重?zé)齻?,而他也因此在少管所蹲了兩年?p> 方紹對他叛逆時期干過的腦殘事沒興趣,他看著留暮雪在原地思考人生,自顧自走向桌子旁邊的梅爾特,心里冒出一個想法。
“他迫切地向他們追問關(guān)于外面世界的事,是不是因為他對自己現(xiàn)在的生活厭惡至極?”
“喂,你們在那嘀嘀咕咕地說什么呢?”梅爾特招呼他們,“離晚飯還有段時間,要不要出去逛逛?”
林宵道:“算了,還是在屋里休息吧,出去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不太好惹。”
方紹卻站了起來,把杯子里的茶水一飲而盡:“我出去走走?!?p> “就你一個?”
“嗯,我就在附近看看,很快回來?!?p> 說完,方紹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便出了門。剛一露面,瞬間便吸引了附近十余道視線。
部落里幾乎三分之二的人都親眼見證了剛才那場戰(zhàn)斗,此時看到方紹臉不紅心不跳地從族長家里走出來,一點沒有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惡戰(zhàn)的樣子,都不禁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表情。
好戰(zhàn)是刻入梨落族骨子里的,看到強者就想要去挑戰(zhàn),但好戰(zhàn)不代表沒有腦子,所以沒有一個人輕舉妄動,都只是目送著方紹用緩慢的步調(diào)走出了部落。
一頭扎進(jìn)了叢林里,走了大概一公里路,方紹回頭望去,遠(yuǎn)處的部落只能望見一縷縷炊煙裊裊升起,他再三確認(rèn)沒有人跟蹤,便放下心,轉(zhuǎn)身跑了起來。
他向著西南方向跑去,激蕩山脈地形相對平坦,絕少有深淵和溝壑,還算好走,他跑得迅速且無聲。
他想要確認(rèn)依附者的身份。
他對這個身份有個猜測,那個一直在梅爾特和其他族人的話語中保持強烈的存在感,卻始終沒有現(xiàn)身的人。
方紹推斷,那個人應(yīng)該只擁有一個權(quán)能,所以他應(yīng)該跟之前的自己一樣,只能感受到依附者的方向,而無法感受到距離。
所以自然無法得知方紹正在接近他。
十公里、五公里、三公里……在最后一公里處,一座山體橫在眼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看到崖壁的那一瞬間,方紹不禁瞪大眼睛,現(xiàn)出震驚的神情。
這座山峰應(yīng)該也屬于激蕩山脈,而且是激蕩山脈極少見的險峰,崖壁與地面幾乎呈直角,而且?guī)r石縫間絕少有植物,似乎是被人為清除掉的。
沒有大型植物,巖石表面卻鋪了一層綠油油、滑溜溜的苔蘚,清理的人明明可以把這些東西一并處理掉,卻似乎故意留下了它。
不過讓方紹震驚的并不是這個。
這片崖壁上,居然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縫。
這些裂縫最長的有將近五米,最短的只有幾公分,且每一條都深深地刻入巖石中,縱橫交錯,如同蛛網(wǎng)。
似乎不久之前還有一個人站在方紹此時的位置上,用比石頭還硬的手掌拍打著巖石,在表面留下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裂痕,把原本干凈而光滑的石壁弄得滿目瘡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