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背著一個單肩包快步地往外走去。
探險隊的人和在岸邊上的輪回者都注意到了他,眾人臉上神色各異。珊抱著一扎木頭在旁邊走過,見杰克只有一個人,便順口問了一句:“杰克,戈登呢?”
“他在里面休息。”杰克說。
“要不要我去叫他?”
“不用。”杰克說著把手里提著的袋子放到竹筏上,語氣一如往常,“等一切準備好再去叫他吧……他腳上的水泡很嚴重。”
“好吧……”
珊似乎沒有生疑,輪回者們的臉色卻變得古怪起來——他們可是親眼見著謝劍泉和劉一刀兩個人跟著進了營地的,怎么可能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眼前的一幕跟原來的劇情發(fā)展簡直一模一樣。
“不對!”
明月茹心里涌起不好的預(yù)感,忍不住質(zhì)問道,“我們的同伴呢?他們還在里面,杰克!你把他們怎么樣了?”
“你是什么意思?”杰克的半張臉隱沒在黑暗里,目光有些隱晦,“他們也在休息,和戈登一起……”
“你撒謊!他們明明是去阻止你的,怎么會——”
明月茹激烈的聲音突然嘎然而止,因為她看到了一個冰冷的黑洞洞的槍口。
“……杰克?”
“你在干什么?!”
其他探險隊員紛紛露出震驚的神色,眼前的情景顯然出乎他們的預(yù)料。他們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曾經(jīng)的同伴變得如此陌生……
“小姐,你知道的太多了……給我全部退后!”
杰克用槍指著每一個人,威脅他們往后退去,而他自己卻跳到了裝載好物資的竹筏上,然后對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人發(fā)出了命令,“你,去給我拿一支火把來!現(xiàn)在,立刻,馬上!”
被他指著的那個人赫然是周凱斌。這個白領(lǐng)嚇得雙腿直顫,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低著頭不敢去看那個黑洞洞的槍口。
“是、是……我這就去!不,不要殺我……”他唯唯諾諾地應(yīng)道。
“孬種?!?p> 明月茹在旁邊低聲嘟囔了一句,很是看不起這個男人貪生怕死的模樣。這時,耳邊卻忽然傳來一聲輕笑,伴隨著一句淡淡的話語:“別嘲笑他。每個人在生死面前都會失態(tài),換了你也未必就能比他冷靜?!?p> “那你呢?”明月茹不服氣地哼了一聲,“資深者不是很厲害嗎,你怎么不去把他的槍搶下來……”
秦驍看了她一眼,笑道:“因為那樣就不好玩兒了呀?!?p> 說話間,周凱斌已經(jīng)拿到了火把,顫顫巍巍地向杰克走去。握著火把的手臂顫抖得厲害,手心滿是汗水。而杰克手里的槍口一直對準著他的頭。
“快,火把給我!”杰克急切道。
他的臉色突然一變,槍口猛地掉轉(zhuǎn),“砰”的一聲打在了比爾的胳膊上,鮮血頓時如泉般飆了出來!
“咣當……”
比爾手里的飛刀掉了下來,在腳邊發(fā)出一聲輕響。他捂住胳膊發(fā)出一聲悶哼,目光死死盯著杰克手里的槍,眉頭痛苦地皺了起來。
“別耍花樣,比爾。”杰克一字一頓地說道。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槍嚇得渾身激靈。周凱斌瑟瑟發(fā)抖地把火把遞了過去,而杰克接過來往旁邊一揮,毫不猶豫地點燃了另外一只竹筏。
“喂,你在干什么!”
“住手!不要——”
岸上的人們頓時急了起來,竹筏可是離開這兒唯一的交通工具,杰克這是要斷掉他們的后路!
“閉嘴!”杰克滿臉猙獰地吼了一句,槍口再次轉(zhuǎn)了過來,“這是你們逼我的!”
“杰克,你瘋了……”
“不……”
熊熊的烈火在竹筏上燃燒起來,也將眾人心中的希望逐漸燃燒殆盡。杰克一只手警惕地端著槍,另一只手則拿起了劃船的竹竿,接下來只要輕輕一撐,這只竹筏就會載著他遠遠地離開河岸,沒有人能再追上他……
“等……等一下!”
就在這時,周凱斌突然叫住了杰克,說出了一番令人大跌眼鏡的話兒來,“杰克,能不能帶上我?我……我愿意和你一起去找血蘭花!”
“……你在開玩笑嗎?”杰克的眉頭一挑,語氣中滿是驚疑。
“不,我是說真的!相信我!”
說著,周凱斌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威脅,同時慢慢往竹筏走去,“我知道血蘭花的作用,它能使人長生不老!我也想得到它……真的,別開槍……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明月茹和其他輪回者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他,目光像在看一個瘋子。
“他這是……想干什么?”
“也瘋了嗎?”
有一種名為斯德哥爾摩綜合癥的現(xiàn)象,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對于犯罪者產(chǎn)生情感、甚至反過來幫助犯罪者的一種情結(jié)。這個情感會造成被害人對加害人產(chǎn)生好感、依賴心、甚至協(xié)助加害人。
周凱斌這一刻的表現(xiàn),很像是犯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癥的受害者。但是,秦驍卻覺得沒有那么簡單,這個看上去害怕得發(fā)抖的白領(lǐng)似乎還有點兒別的盤算……
不過,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秦驍?shù)拇浇俏⑽⒁宦N。
他突然體會到了作為主神的樂趣,從一個高高在上的角度去欣賞每個輪回者的行為舉止、喜怒哀樂……他們就是一個個最好的演員,在主神所賦予的舞臺上用生命演繹出自己最真實的一面,比任何電影或舞臺劇都要精彩。
想必,以前的上一任主神也是帶著這樣的心情去觀賞他們的表演吧。然而,如今角色已然反轉(zhuǎn),秦驍從演員變成了唯一的觀眾,人生當真是變幻無常啊。
“好,你上來!”
杰克最終選擇了相信周凱斌,因為他確實需要一個幫手。
于是,在眾人復(fù)雜的目光下,周凱斌登上了杰克的竹筏,二人在夜色茫茫的河水上越飄越遠,漸漸地消失不見。隱約間,風中還傳來了杰克打電話的聲音——
“……我是杰克·拜倫……我們出事了……沿著曼河前進,結(jié)果遇到了瀑布翻覆,之后我就沒見到任何人了……是的,我想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艸!”
科爾罵了一句臟話,眾人的臉色也都很不好看。
這時候,有人想起了還在營地里的謝劍泉幾人,說:“快去里面看看!那里一定出事兒了!”
明月茹當先與探險隊的人一起跑了進去,而剩下的人跑了幾步,卻猛然剎住了腳步。他們都看過電影,知道現(xiàn)在營地里應(yīng)該會有一條可怕的巨蟒,它就盤踞在棚屋破爛的房頂上,一口就將不能動彈的戈登吞了下去……
記得電影里這一幕的人都臉色發(fā)白,腿像灌了鉛似的沒法兒動彈。
秦驍冷漠地看了這些人一眼,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
他開始懷疑這個場景是不是太安逸了,以至于這些家伙都忘記了自己的任務(wù)——保護探險隊員,以及殺死巨蟒。探險隊員還好說,只要存活的人不少于三個就沒問題,而殺死巨蟒卻是一個單人強制任務(wù),不完成就會被抹殺掉。
主神空間里從來沒有躲在別人身后就可以安然存活的設(shè)定!
那么,眼前就有著一條落單的巨蟒,還有那么多人的協(xié)助,他們還在等什么呢?
只有愚者才會等待餡餅的降臨……
只有弱者才會等待別人的救贖……
然而在主神空間里,他們等來的只會是死亡!
秦驍毫不懷疑這些人死亡的命運。即使僥幸活過了這個世界,下一個世界也必然沒有幸理,若不能將心態(tài)扭轉(zhuǎn)過來,淘汰終將是他們最終的歸宿。
與這些可憐的炮灰相比,他更樂意把注意力放在那幾枚有潛力的種子身上——譬如,那個叫明月茹的正義感滿滿的女警。
正義,在主神空間里或許不是什么好屬性,但是正義往往能帶給人勇氣,而有勇氣的人才有可能活下去……
“噔噔噔……”
明月茹快步跑進棚屋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三個男人被捆綁在墻角的情景。
他們的嘴里都被塞進了一只鞋子,惡臭的橡膠和泥土堵住了喉嚨,一看見其他人進來的身影,馬上激烈地扭動起來,嘴里不住發(fā)出“唔唔”的聲音。
“別急,我來幫你們!”
明月茹急忙走了上去,把三人嘴里的鞋子拔了出來。
“蛇……蟒蛇……它在上面!”
鞋子剛剛拔出,謝劍泉連氣兒都沒喘一口,急切而慌張地叫道,“快、快解開繩子!”
什么?
明月茹等人下意識地往頭頂上望去,只見一條粗壯無比的巨蟒正在屋梁上無聲無息地游動著,光是露出的這一截身軀就有近半米粗,它的腦袋緩緩地探了出來,蛇信吞吐之間發(fā)出“嘶嘶”的聲音,仿佛正在盤算著下面的食物哪一個更美味……
“啊——”
“媽呀!”
驚恐的尖叫一瞬間破喉而出,眾人的臉上霎時失去了血色。沒有人曾親眼見過這么巨大的一條蟒蛇,尤其當它還是活的……
“愣著干什么,還不給他們松綁?”秦驍?shù)囊宦晹嗪?,把他們從空白的大腦中拉回了現(xiàn)實。
明月茹回過神來,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解開了束縛著三人的繩結(jié)。而就在他們獲得自由的那一刻,盤踞已久的巨蟒猛地撲了下來,一口咬向了離它最接近的謝劍泉!
“小心……”
在這個危急的關(guān)頭,明月茹的瞳孔狠狠一縮,眼見巨蟒碩大的腦袋已經(jīng)近在咫尺,她竟下意識地一撲,硬生生把謝劍泉從蛇口下撞了開去!
但這樣一來,她自己就暴露在了巨蟒的口下,腥臭的氣息頓時迎面撲來……
“不!”
死里逃生的謝劍泉還沒來得及慶幸,一回頭卻看見了這令人目眥欲裂的一幕,眼睜睜地看著剛剛救了自己一命的年輕女孩兒就要慘死在蟒口之下,而他卻什么也做不了……
這一刻,強烈的不甘和無力感充斥在謝劍泉的心頭。
“鏘!”
一聲清越的劍鳴驀然震動空氣,白亮的劍光如虹驟卷,剎那間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明月茹本已絕望地閉上了雙眼,可是想象中被撕裂的劇痛卻遲遲未至,她不由惴惴地睜開眼睛,而映入眼簾的一幕則幾乎把她嚇得暈了過去——巨蟒猙獰的頭顱就懸在她的頭頂,連密密麻麻的鱗片都清晰可見,那森白的利齒鑲滿了整個血盆大口,一滴粘糊糊的散發(fā)著惡臭的唾液流到了她的臉上……
然而,一把細細的三尺長劍牢牢地架在蟒口的上下顎之間,讓它不得寸進。
“還不快走,你想用這個姿勢拍照留念嗎?”秦驍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明月茹這才愣愣地回過神來……
“嘶!”
這時,那條巨蟒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嘶叫一聲猛地躥了回去,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撲了出來,一口咬住了另一個人!
“呃啊啊啊——”
“戈登!”
“噢!不……”
黑人漢子發(fā)出一陣不似人聲的凄厲慘叫,然后……在幾秒之內(nèi)嘎然而止。
“咕嘟?!?p> 眾人睜大了眼睛往上面望去,緊緊地捂住嘴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戈登整個人已經(jīng)被吞進了巨蟒的嘴里,只剩下兩條腿露在外面微微抽搐,一陣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傳入耳朵,仿佛能讓人感受到那滲入骨髓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