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一把將我扯起來,又開始沒命地往大街上跑去。
倉皇間,我只聽到身后,傳來可怕的喊殺聲,刀劍聲,嚎叫聲。
雖然周先生,囑咐我們不要回頭,但我在狂奔的間隙,還是偷摸著回頭看了看。
白了少年頭的,像個稻草人一般的,整日里皺著眉頭,憂國憂民的,周先生,竟然換了個人一般。
他手中揮舞著不知道哪里來的兩把長刀,在潮水一般的黑衣人中間廝殺,如同天神。
他的長刀翻飛,銀光閃閃,凌厲霸氣。
他的身形閃動,翩若驚鴻,與平日里搖頭晃腦之乎者也大相徑庭。
他的面容冷靜,雙眼決絕,仿佛抱著慷慨赴死之心。
他以一敵百,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他以一己之力,竟將潮水般的黑衣人,擋在了大門內,不得而出。
我對周先生的嫌棄,立即化為烏有。
我多么希望,此后余生,周先生,能伴著我們,浪跡天涯……
我心中大悲,大聲地質問跑在我前面的哥哥:“哥!周先生會死嗎?”
我哥沒有答話,只是扯著我,跑得更快了。
他的手,拽得我生疼,仿佛想把我的手捏碎一般。
大街小巷,我們平日里,跑過一遍又一遍。
唯一不同,這一次,追趕我們的,不是家丁和胖乎乎的胡管家。
而是迅捷如風的,黑衣人。
黑衣人,逐漸突破了周先生的防線,向我和我哥撲過來。
紛亂的腳步聲,冰冷的刀劍聲,由遠而近,如同追魂之音。
我和我哥,七拐八拐,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在街巷里穿行。
但是,我逐漸跑不動了。
我喘著氣,覺得雙腿如同灌了鉛。
害怕,恐懼,讓我的力氣,消耗得更快了。
一個趔趄,我摔倒在地。
我的膝蓋,手掌,瞬時火辣辣地疼痛。
我掙扎著爬起來,發(fā)現(xiàn)幾乎再無法動彈。
我突然有點絕望。
以前甩掉家丁和胡管家,我從來都是信心滿滿。
哪怕父親請來據(jù)說輕功很好的高手來當家丁圍堵我們,我也能讓高手,絕望。
但此時此刻,我絕望了。
我沙啞著嗓子對我哥說:“我跑不動了。你不要管我了……”
我哥突然一把將我背了起來,哼哧哼哧繼續(xù)向前跑。
一邊跑,他一邊說:“明玉,現(xiàn)在只剩下你和我了……生了死了,我們都在一處……”
我的眼淚,流了下來。
我緊緊地摟著我哥的脖子,聽著他艱難的喘氣聲。
我哥越跑越慢。
后面的追兵,越來越近。
我哥無法,只能停下腳步,將我放下來。
月光,如同銀色的瀑布,傾瀉在我哥的臉上,明晃晃的。
他望著我。
他的臉,雖然稚氣未脫,但卻是說不出的堅定。
他沉聲道:“明玉,你怕嗎?”
我老老實實地道:“怕……”
我哥抬起手來,摸了摸我的頭:“明玉,我們跳到河里去。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不管哥在不在你身邊,你只管向前游。你明白了嗎?”
我突然眼睛一酸。我伸手拉住我哥:“哥!生了死了,我們都要在一處……”
我哥點點頭,沖著我笑了笑。
他的笑,是那么溫暖,刻在我的腦海里。
接著,我哥將我一拉,便向著一側的平江河跑去。
幾步到了平江河邊。
白天碧綠通透的河水,在月夜下,黑幽幽的。
我竟有了一絲膽怯。
無奈我哥一聲令下,我也只能硬著頭皮一躍而下。
秋夜的平江河,直接讓我,透心涼。
一個猛子扎下去,我只覺得兩眼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