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暗自氣悶的張櫻，聽到碩太妃夸獎她，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
皇帝，果然和他的母親，是一個德性……啊……如此神似。
只聽皇帝也開口了：“不錯的，張敬妃管理后宮，雷厲風(fēng)行，朕很是欣賞！皇后，你日后接管后宮，且要多向她學(xué)習(xí)。”
我狠狠地瞪著皇帝，低聲威脅道：“我，不，當(dāng)，皇，后！你若是再這么喚我，我就揍你！”
皇帝憋著笑，他的眼睛，向上瞟去，裝作沒有聽到我的威脅的樣子。
張櫻聽到這母子倆都對她贊譽(yù)有佳，不由得得意起來。她氣度非凡地站起來，盈盈一福：“碩太妃娘娘，皇帝陛下抬愛臣妾了！臣妾日后一定與祁姐姐守望相助，共同守護(hù)后宮安寧！”
接著，張櫻又對著我一福，笑得溫潤如玉：“祁姐姐，張櫻愿為姐姐分憂！姐姐，其實張櫻很是懷念，以前與姐姐肝膽相照，同甘共苦的日子呢！日后張櫻一定為姐姐盡心竭力，排憂解難！”
哇哦。
張櫻果然好布局。
皇帝和碩太妃并沒有說讓她日后與皇后我共同治理后宮，她已經(jīng)開始表決心了。
咳咳……
當(dāng)然，我也沒有說自己要當(dāng)皇后。
張櫻見弄不死我，我眼看著就要逆風(fēng)翻盤，她便立即改變了策略，又要開始走與我親厚的路子了。
我的胃，不知怎么的，又是一陣翻江倒海。
我臉上一白，支支吾吾：“敬妃啊，我不是不想與你同甘共苦。而是我的條件不允許啊……我怕你的翟衣們扛不住啊……”
我的支支吾吾，大概張櫻并未聽清。因為有更多人，開始順著皇帝和碩太妃的思路，瘋狂應(yīng)和起來。
呂昭儀笑靨如花：“不錯呢！敬妃娘娘協(xié)理六宮的這段日子，對姐妹們都照顧有佳呢。”
李才人如沐春風(fēng)：“敬妃娘娘恩威并施，姐妹們都心悅誠服呢?！?p> 秦選侍也刷一波存在感：“敬妃娘娘對碩太妃和皇上也恭敬有禮，是我們眾妃嬪的典范呢?！?p> ......
連小蜜棗劉貴人，都來插了一腳：“前段時間，中州[49]地區(qū)蝗災(zāi)[50]嚴(yán)重?；噬显诙嗟販p免稅糧，安撫民眾。敬妃娘娘便在后宮之中大行節(jié)儉之風(fēng)，來響應(yīng)皇上與天下人同甘共苦的悲憫之心。我們姐妹們雖然被削減了用度，但是大家都是真心佩服敬妃娘娘的苦心！”
皇帝聽了連連點頭：“敬妃深知朕管理天下不易，做得好！”
宋婕妤也站起來，情真意切：“敬妃娘娘事事親力親為，操勞辛苦，是我等的典范。上個月來，各宮減少了一半的珠釵首飾用量，臣妾粗略一算，至少節(jié)省白銀一萬五千兩。這筆錢若是用在治災(zāi)上，災(zāi)民們一定會感恩戴德！”
小蜜棗深以為是：“不錯！臣妾之前管理尚服局，便知宮中妃嬪用度其實最是浪費奢侈。上個月眾姐妹并未發(fā)放布料以及制作新衣，這樣也節(jié)省下來至少白銀兩萬七千兩。臣妾替天下百姓感念敬妃娘娘之恩！”
我立即點頭如搗蒜：“是的，是的！御廚房才是最浪費的地方！我是不管不知道，一管嚇一跳！這個御膳房，分為茶房、膳房、肉房、菜房、餑餑房、果房......那里面是應(yīng)有盡有，五光十色......啊......奢侈糜爛！那么多食物，養(yǎng)豬都夠了......呃，我的意思是，完全沒有必要嘛！經(jīng)過敬妃削減御膳房開支，嘿！我掐指一算，至少可以省下來三萬兩白花花的雪花銀呢！”
坐在碩太妃不遠(yuǎn)處的木雞太子，這時候站了起來，向著張敬妃恭恭敬敬地一揖：“敬妃娘娘！兒臣今日正在協(xié)助胡廣大人[51]協(xié)理治蝗之事。敬妃娘娘從后宮用度中節(jié)省的兩萬兩白銀，已經(jīng)送到戶部。不日就將與其他賑災(zāi)的錢糧，發(fā)往中州！敬妃娘娘仁義，兒臣替天下百姓謝過敬妃娘娘！”
皇帝瞇著眼睛打量著太子，幽幽道：“太子，聽胡卿家說，這幾日你頗勤勉，在治蝗一事中出力良多。見你有長進(jìn)，朕很欣慰！”
一旁的碩太妃也笑得花枝亂顫：“就是羅。太子啊，你總是被你父皇罵得狗血淋頭。今日難得你父皇心情好，竟也夸獎你了！連哀家也覺著高興呢！”
隨著碩太妃的花枝亂顫，整個慈寧宮大殿里，都迅速地高興起來，其樂融融的。
但是，卻有人，非要打破這其樂融融。
這個人，竟是抱著襁褓里小皇子的油燜大蝦崔惠嬪。
她突然站了起來，將小皇子塞給一旁的宮女福樂，滿臉疑惑：“皇上陛下，碩太妃娘娘，臣妾覺得不對啊！”
正在花枝亂顫的皇帝抬起頭：“什么不對？”
崔惠嬪皺著眉頭：“后宮上到娘娘，下到宮女，無一沒有縮減用度，來支持治理蝗災(zāi)一事。連小皇子爔兒乳母平日里的吃食，也簡單了不少呢。爔兒這些日子總是啼哭，大怕是乳母營養(yǎng)跟不上。單是從我咸陽宮中，扣下的用度，臣妾算了算，就有三千兩之多。剛才臣妾粗略聽了聽，后宮如此縮衣節(jié)食，省下的銀兩少說有七、八萬兩。怎么太子剛才會說，只送到戶部兩萬兩呢？”
碩太妃著急了：“哎喲喲！再怎么裁剪用度，縮衣節(jié)食，也不能克扣爔兒的用度啊！爔兒打出生就身子弱，如何能經(jīng)得起折騰！天可憐見的！皇帝，你這個事情做得不妥！”
皇帝卻來不及琢磨自己是否做得不妥。只見他眉頭緊縮，沉吟數(shù)息，沉聲問道：“太子，后宮送到戶部的捐款是兩萬兩？那剩下的五、六萬兩白銀去了哪里？”
太子的臉上，閃過一絲惶恐。他朝我的方向瞟了瞟，又鼓足勇氣道：“回稟父皇，兒臣確實只從敬妃娘娘處收到捐款兩萬兩。兒臣親自將款項，送到戶部姚廣孝大人手中。至于其中是否還有出入，兒臣卻是不知?！?p> 我沖著太子微微一笑，不經(jīng)意地點點頭。
張櫻有點慌張。她急急地站起來，分辨道：“太子，您是未來儲君，說話做事更應(yīng)該斟酌謹(jǐn)慎。這其中怎么會有什么出入呢？那七八萬兩節(jié)余，不過是剛才眾姐妹粗略估計的。其實宮中花錢如流水，處處都是需要錢銀支出的。眾姐妹不理雜事不知其中關(guān)竅。后宮上下一心縮減用度，也只是節(jié)余了兩萬兩罷了?！?p> 小蜜棗不服氣：“敬妃娘娘，臣妾管理尚服局?jǐn)?shù)月有余，怎會不知其中關(guān)竅？尚服局節(jié)余的兩萬七千兩，是臣妾認(rèn)真計算所得，絕無偏差！”
宋婕妤也附和道：“不錯！臣妾之前打理尚功局，對其中運行不說了如指掌，也絕無大疏漏。臣妾愿意當(dāng)場查驗！”
我也跟著起哄：“就是，就是！雖然我的算學(xué)是周先生教的。但是幾個飯錢，我還是算得明白的……”
張櫻冷哼一聲：“眾位姐妹，莫非是懷疑本宮中飽私囊？如此重罪，事關(guān)重大，本宮惶恐！如果眾姐妹沒有真憑實據(jù)，切莫空口白牙，毀人清白！”
這一聲冷哼，雖柔弱，卻如刀鋒冷峻。一時間，慈寧宮大殿中眾人噤若寒蟬，悶聲不語。
皇帝果然愛老婆心切，暗戳戳地開口了：“既無真憑實據(jù)，就不要隨意揣測。宮中捕風(fēng)捉影的陋習(xí)，是應(yīng)該好好整治一下了！”
皇帝都這樣說了，噤若寒蟬的眾人，還有誰敢出聲欺負(fù)他的老婆？
[49]中州：河南。
[50]：明朝時期蝗災(zāi)嚴(yán)重，但朱棣建立了很健全的治災(zāi)體系。
[51]胡廣：太子侍讀，太子右庶子，禮部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