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轉轉,轉眼間已經(jīng)到了正月下旬,今年的春闈會試的時間定在了二月初九,滿打滿算還有不到二十天的時間。
范閑這時候也真正明白名聲給自己帶來的不便,以往來自慶國各地的舉子們往往都是在二月初才會入京,畢竟并不是所有的舉子都有長時間住客棧的錢。
有親戚的投奔親戚,那也是居人籬下,心高氣傲的舉子們,住著別扭。
沒有親戚的就只能等著二月初,在朝廷的統(tǒng)一安排下,京都太學及周圍書塾學生放假,將宿舍空出,暫住在那里。
可今年完全不同了,那些舉子們,等不到太學宿舍的開放,全都一股腦涌進了慶國的京都,寧愿住在破廟里,浪費復習的時間去郊外的私塾里教些小孩子,換幾尺居身之地,只為提前瞻仰“詩仙”范閑的絕世風姿。
當他們知道了“詩仙”范閑就今年春闈會試的副主考的時候,看范閑的眼中更是黑中帶紅,像極了在外多年的游子,見到了自家最有本事的長輩。
吟詩作對的風氣本來就是慶國皇帝帶起了的,詩會這種東西可并不止京都才有,不說全國各州了,哪怕是一個縣里,只要能湊上那么十幾個能吟詩作對“文采斐然”的士子,那每月的詩會是必不可少的。
能成為一縣的舉子,有資格進京參加會試的,哪一個沒有幾首在地方上被人人夸贊的“曠世”詩詞,諸位舉子們,這時候可真是“八仙過?!黠@神通”,可以說范閑想不到的路子,他們都能找的到,將自己的得意之作,送到范閑的面前,請“詩仙”指正。
剛開始的時候,一直被牌癮少女林婉兒拉著打麻將,推牌九的范閑,可算是找到了推脫的理由了,拿著那些詩詞看的津津有味。
一個時辰,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被唐詩宋詞精選養(yǎng)叼了口味的范閑,直呼腦袋疼,讓他真的去認真的品味這些所謂的詩詞,還不如打麻將去呢。
“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眉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范閑低聲輕吟了一首真正的千古名句。
一旁陪著范閑的林婉兒聽后,不由得癡癡一笑,“不就是當個副考官嗎,怎么還把自己整的像個新媳婦,你上面還有我爹爹呢?!?p> 范閑搖頭嘆道:“有感而發(fā)而已,如果我是參加會試的舉子,我會把這首詩送到考官的面前。這都寫了些什么玩意?”
“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眉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林婉兒輕聲重復著范閑剛才所念之詩,仔細的體會著其中的韻味,越體味眼睛越亮。
雙眼冒著小星星,崇拜的看著自己的夫君,“用新婦子見公婆來暗喻舉子見考官,婉轉的詢問自己的詩作能不能得到考官的青睞,相公真的好厲害呢?!?p> “老公還有更厲害的呢,要不要聽?”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男人從來都是那開屏的孔雀。
“嗯!”林婉兒雙眼冒光,激動地用力點著柔美的下巴。
“越女新妝出鏡心,自知明艷更沉吟。齊紈未足時人貴,一曲菱歌敵萬金。老公用這首詩回復可好?”
“相公~”傲嬌的范閑,迎來了是“詩仙”小迷妹的一聲嬌吟。
閨房之樂就在于此,能讓自己的女人歡心,崇拜,哪里需要在乎這些東西是不是自己的,正如范閑她老娘的原話:“從我肚子里生出來了,那就是我的孩子,管他真正的爹是誰?!?p> 正在這時,一陣敲門聲打破了屋內(nèi)旖旎的氛圍,打開房門,只見范府的大管家拿著一沓的紙張。滿臉笑意的站在門口。
范閑一臉的嫌棄:“大管家,拿走吧,看著頭疼?!?p> 深知范閑脾性的范府大管家,面對范閑十分的放松,笑著說道:“大少爺還是留下吧,都是范府不好拒絕的人送過來了,至于看不看,那就是大少爺?shù)氖铝?。?p> 身處慶國京都這個大水潭里,任憑范府的地位再高,門庭再大,也總有不好拒絕的人,這個道理范閑還是懂的。
在范閑伸手接過那沓紙張的時候,眼珠隨著轉動了兩下,開口問道:“拒絕不了?”
管家笑道:“大少爺,這個真拒絕不了?!?p> 范閑轉著眼珠說道:“給你個任務?!?p> 這一幕正好被大管家看在眼里,他知道這個從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少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當然,他也愿意配合,自己大少爺不管做什么事,都能恰到好處,嘴角帶有一絲玩味的回道:“大少爺請講?!?p> “排班,從今天到會試開始,給府上的所有伙計排班,輪流放假,讓他們?nèi)ソ稚狭镞_去。往舉子人群里鉆。記著,讓他們高傲一點?!?p> 隨著范閑的聲音落下,大管家滿臉的苦笑,自家這位大公子可真是什么事都敢做啊。
范府的大管家也是個人精般的人物,自然明白范閑的意思,開口勸說道:“大少爺,依我看,此事還是算了吧?!?p> 范閑搖搖頭回道:“不能算了,總要給那些沒有門路的人一絲機會是吧?與其讓他們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的,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竄著碰運氣,還不如讓府上的伙計們賺點外快呢?!?p> 跟督察院的御史們斗上了一會兒,范閑也學會了將黑的說成白的,時刻把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點上了。
大管家苦口婆心的勸說道:“我的大少爺呦,要是讓那些御史知道了,免不了又要參大人一本了。”
范閑很是不屑,“我的大管家呦,賴名成的五七墳才剛過去沒幾天,督察院那幫鴨子們,還不至于這么快就忘了教訓了,再說了,他們彈劾我什么?我是受賄了還是舞弊了?他們還能管的了范府的下人不成?”
“大少爺,這收了錢,不辦事,傳出去對范府的名聲可不好。”
理由嘛,多的是,這一條不行,還有下一條。
“大管家,你這句話我可就不愛聽了,什么叫收了錢不辦事?伙計們收的只是把他們的大作送到我手里的錢,怎么就不辦事了?他們還想讓范府的伙計保證他們金榜體名???”
“大少爺,那咱這不是坑人嗎?很多學子,寒窗苦讀十幾年,早已家徒四壁了,咱這樣坑他們的錢財,這不是讓他們雪上加霜嗎?”
范閑玩味的上下打量著大管家,“嘖嘖嘖,咱們范府的大管家什么時候都已經(jīng)學富五車了?寒窗苦讀,家徒四壁,雪上加霜這種經(jīng)典成語是脫口就能出啊,而且我發(fā)現(xiàn),書讀多了,咱們大管家怎么都變成圣人了?”
被范閑一頓冷嘲熱諷,大管家頗為無奈,他關心的是那些舉子的死活嗎?他關心的是范府和范閑的名聲。也是這時候,心中暗自發(fā)誓,今后見著大少爺躲得遠遠地,再也不能和大少爺動嘴皮子講道理了。
正在大管家一籌莫展,不知道該如何勸說范閑的時候,只聽范閑接著說道:“既然他們滿腦子的歪門邪道,想走捷徑,就不要怪別人在后面耍手段,不一次性給足所有人教訓,以后的春闈會試,我還不被他們煩死啊。你照辦就行了?!?p> 大管家這才知道,自家大公子并不是在玩,他想要是給天下士子傳遞一個信息:“捷徑走不通,尤其是別來煩他范閑?!?p> 想明白了的大管家領命做事去了,沒過多久,京都舉子們總是會在不經(jīng)意間遇到范府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的伙計們。
三天之后,相傳范府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掃盲運動,下人們?nèi)鐜紟е鴮憹M詩詞的手稿認真學習,奇怪的事,那些手稿只見過一次,就再也見不到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范府的伙計們每一個都賺的盆滿缽滿,笑面如花。
離春闈會試的日子越來越近,范閑和林婉兒突然得到了一個消息,當朝宰相林若甫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