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算一下,從葉輕眉初到這個世界距離現(xiàn)在已有三十多年了,老皇帝從最沒有實力的誠王坐上那把代表著至高無上權利的龍椅,迄今為止也有三十一年了,科舉制度也在慶國運行了三十年。
三年一次的春闈,為慶國提供了整整一萬名貢士,舉人的數(shù)量更要翻上三倍,所以慶國根本就不缺做官之人,一屆春闈,對慶國的官場造不成一丁點的波動。
范閑有“詩仙”之稱,做出再曠世驚人,再稀奇古怪的詩,慶帝都不會覺得驚訝,可范閑了了百十余字的策論,卻給他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慶帝放下手里的試卷,看向范閑的眼光里充滿了贊許之色:“年紀輕輕,就能看到別人看不見的東西,范閑,朕在身上看到了林相的影子。就按你的意思辦吧?!?p> “下臣拜謝陛下?!狈堕e躬身而退。
環(huán)境是個大熔爐,潛移默化間很容易就可以改變一個人的行為,像這種離開的方式,見得多了,范閑自然也就學會了,而他卻沒覺得有什么不妥。
“有句話你說的很對,讀書是為了做官,做官之人看不到普通百姓對國家的貢獻,讀書無用。只是,范閑,你做好迎接接下來的暴風驟雨了嗎?這一次你又要怎么破局?”
看見范閑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后,慶帝喃喃的說道,嘴角露出了一絲不為人知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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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作皇榜,就要經(jīng)他人之手,有了他人的介入,消息就在很短的時間內傳到了很多人的耳中。
慶國的東宮之中,據(jù)說太子的書房如同經(jīng)歷了地龍翻身一般,下人們收拾了整整一天。
同樣被禁足的慶國二皇子,兩名侍女被人從二皇子的臥房中抬出,下人們眼神惶恐,閉口不言,卻都知曉,那兩名侍女全身赤裸,遍體鱗傷,抬出來不久后便沒了聲息。
大皇子搖頭苦笑,無奈的說了一句:“盡是胡鬧?!?p> 長公主李云睿半倚在矮榻上笑靨如花,掩唇笑道:“皇帝哥哥對這范閑還真是青睞有加呢,這樣的荒唐事都會由著范閑,有意思,有意思。”
身邊有子侄或者親信門生參加會試的朝中眾臣,也各有各自的態(tài)度,破口大罵者,捶胸頓足者,面色陰沉者,搖頭苦笑者,皆有之。表情各異,行為相同,都向著自己的書房走去。
督查院的督查御史們,幾乎人人手里都拿著一封書信,義憤填膺,以他們的地位是沒有資格第一時間得到宮里消息的,可就這件事來說,很多人想讓他們在第一時間知道。
前不久剛被列入督察院最不能得罪之人的范閑,再一次出現(xiàn)在了都察院聯(lián)名彈劾的折子上。沒辦法,這樣的事情他們都不出聲的話,督察院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與其他人不同,監(jiān)察院內,陳萍萍的右手輕點著輪椅扶手上獸頭機關的開關位置,滿臉的笑意。就好像是范閑做了一件讓他十分滿意的事情。
“讓影子回來一趟?!标惼计驾p輕的話語剛剛說完,辦公室里一陣微風飄起,大門緩緩滑開,一道黑影一霎而過。
范府,司南伯范建皺著眉頭,雙眼中射出一道范閑從未見過的凌厲肅殺的目光,對著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紅衣虎衛(wèi)首領高虎說道:“給范閑配上兩隊虎衛(wèi),給其他虎衛(wèi)傳個消息,讓他們把眼睛耳朵都動起來,任何對范閑不利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回來?!?p> “主子,虎衛(wèi)隨時可以執(zhí)行密令中的最后一條?!备呋暬氐?。
“暫時還不需要?!狈督〝[了擺手,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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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nóng)歷的二月十二日,原本今天是春闈第二場會試的日子,那些已經(jīng)的到春闈結束通知的舉子們,全部聚在了考院門外,沒有人離開。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茫然與恍惚,這與他們所知道的春闈完全不一樣啊。難道是朝廷改了規(guī)則不成?
三五個一伙,七八個一眾,站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誰也說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突然之間,一陣清脆的銅鑼聲從考生們的身后傳來,隨即便是一聲尖銳無比的嘶喊聲:“皇榜到!”
就在這一時間,鞭炮聲轟隆而起,響徹了這一方天地,同時也徹底鎮(zhèn)蒙了這三百剛剛參與完考試的三百舉子們。
鞭炮轟鳴,鑼鼓宣揚中,考院門外的舉子們徹底安靜了,所有人紛紛靠向旁邊,給捧著一張黃紙的太監(jiān)讓開了一條足以兩輛馬車并排疾馳的道路。
這一刻,春闈會試是一場,兩場或者三場,對于這些來自慶國各地的舉子們來說,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張皇榜上,會不會出現(xiàn)自己的名字。
是金榜題名還是名落孫山,命運就在那張黃紙上面。
捧著皇榜的太監(jiān)過去之后,眾人急忙擠上前來,占據(jù)著最有利的位置,翹首以盼,在緊張無比的心情之中,等待著那張黃紙被貼在墻上。
那張皇榜被展開的那一刻,緊張無比的心情,很多人穿著長衫的學生們不自覺的閉上了眼睛,心里不停的安慰著自己:如果沒有找到自己的名字,那定是自己沒有看仔細,一百個人名集中在一張紙上,是可能被漏掉的,多找?guī)妆?,說不定就能找到自己的名字了。
當他們調整好心情,睜開雙眼,想要好好的去尋找自己名字的時候,三個用金粉寫下的名字,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耀的他們不由得用手背來回的擦拭著自己的眼睛。
再次看來,依舊只有三個名字,就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小惡魔一般,向他們露出濃濃的嘲笑。
鞭炮聲,銅鑼聲早已停了,三百多人的考院門口,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像極了黎明前最安靜的那個時刻,能聽到的只剩下了微風聲。
不再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死亡,這句至理名言放在任何時代都是真理。在這里,考生們選擇的是在沉默中爆發(fā)。
“我們不服!”有了第一聲,就有第二聲,第三聲。
“我們不服!”整齊的嘶喊聲直沖云霄,聲浪帶著無比的怨恨氣息,飄蕩在慶國京都的上空。
皇榜上的金榜題名的那三個人,不敢置信的站在原地迷糊著,被喊聲叫醒之后,急忙躲得遠遠的。考生來自慶國各地,自然不會都相互認識,可他們三個都有同鄉(xiāng),他們從同鄉(xiāng)的學子眼中看到的沒有祝福,只有嫉妒和仇恨。
“告御狀!”
“告御狀!”
“告御狀!”
一聲更比一聲高。
前來懸掛皇榜的太監(jiān),一臉不屑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待他看夠了這幫從來不拿正眼看他之人的笑話之后,伸出雙手,往下一壓,抬頭挺胸,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尖銳的聲音瞬間蓋過了兩百九十七為考生的高喊聲。
“圣旨到,眾考生接旨!”
三百名考生齊端端的跪了下來。
“陛下口諭,從哪來的都回哪去吧,朕對你們很失望。欽此!”
考生考生,專為考試而生,讀書作詩,是他們的做官之前人生中的全部主題,他們真正經(jīng)歷的事情,少之又少,在這一刻除了極少數(shù)人之外,一眾考生全然沒了主心骨,不知接下來該怎么辦了。
只聽那太監(jiān)滿眼不屑的繼續(xù)說道:“還不接旨謝恩?就你們還不服,還要告御狀,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咱家這里有范大人親自做的試卷,你們自己拿去看看吧?!?p> 三百位考生,三百份試卷,這是慶帝早已準備好的。
慶國皇帝很清楚,這次的風波絕不會因為這這三百份范閑親自所做的試卷的平息,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他不想看到在另一個層次上的明爭暗斗中,這一幫可憐的考生成為被利用之后隨手丟棄的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