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迎接范閑的是個老熟人,侯公公看到范閑之后,小步快走的迎上前來,臉上堆滿了笑容,躬身賀喜道:“范大人,大喜啊!陪陛下用膳,老奴可從未見過哪位大人有如此榮耀。”
范閑滿臉的苦笑:“公公,這喜從何來?如果你喜歡這樣的榮耀,你替我去如何?”
“我的范大人啊,這是在宮里,不該說的話,您還是別說了。老奴這心啊,經(jīng)不起折騰了。”每次聽到這種的言語,侯公公就懊悔,為什么每次這種活都安排到了自己身上。
范閑拍了拍侯公公的肩膀說道:“瞧你那膽小的樣,放心吧,幾句玩笑話而已,前面帶路吧。”
接著范閑靠近的片刻,侯公公低聲說道:“老奴已經(jīng)好久沒有見到陛下這么開心過了?!?p> 范閑從來沒有看不起自己的這個殘缺之人,甚至是對自己還有恩,投桃報李,侯公公自然也愿意向范閑透露一些消息。
別看就這么短短的一句話,有時候能救很多人的性命。
別看范閑從澹州來到京都已經(jīng)一年多了,這皇宮,他來的次數(shù)還真是不多,后宮他倒是熟悉一些,要去其他的地方,還真得這侯公公在前面帶路。
范閑也沒有想到,這次皇帝請他吃飯的地方竟然是在慶帝的寢宮,甘露殿內(nèi),這還是范閑第一次來到這里。
越過了甘露殿的正殿,又走過了偏殿,好家伙,范閑竟然被侯公公直接帶到了皇帝的寢室里。
“范大人,請吧,里面就不是老奴能夠進去的地方了。”甘露殿寢室的門口,侯公公小心的推開門之后,對著范閑說道。
在路過偏殿而不入的時候,范閑就有一種趕緊逃離的沖動,走進寢室之后,看到自顧在那喝著小酒的皇帝老子,范閑知道考驗自己演技的時候到了。
范閑進去之后,侯公公欠著身子將門帶上,筆直的站在門口等著里面有事的時候招呼。
“下臣拜見陛下!”范閑躬身便拜。
“來了?既然不想行禮,就沒必要委屈自己了,坐吧?!睉c帝放下酒杯,笑著撇了范閑一眼,隨口說道。
見范閑遲遲沒有動作,慶帝慶帝邊給范閑倒酒,邊說道:“坐啊,傻站著做什么?來,陪我喝點。”
“臣不敢坐。”范閑試圖做著最后的掙扎。
慶帝呵呵一笑,繼續(xù)往酒杯里倒著御酒,直到倒?jié)M了之后放在范閑的面前,才開口說道:“在慶國還有你范閑不敢做的事情?能把雞毛當(dāng)令箭用,如此膽大包天的范閑,會懼怕一個座位?”
“下臣惶恐,下臣膽小的很,怎么會是膽大包天之輩,陛下是不是誤會了?”范閑撓著頭,一臉迷惑的回道。
他哪里不知道皇帝老子的意思,慶帝給他的那張圣旨,是讓他去刑場救人的,可不是讓他越過皇帝,越過朝廷直接宣布再進行一次春闈的,甚至范閑連主考官都自己認(rèn)命了,范閑可是拿著雞毛當(dāng)了一把令箭。
可這種事情,就算是打死他,范閑也不能承認(rèn)是故意的。
“你要是坐下了,這件事就當(dāng)是我誤會了,給你一個呼吸的時間,你要是還站著,我可就要定你一個假傳圣旨的罪名了。”慶帝笑著恐嚇道。
“說話也不說明白,還威脅人,世上哪有這樣請人吃飯的道理。”得益于侯公公提前告知的那一句話,范閑在坐下的同時,大著膽子小聲嘀咕著。
“這得了便宜賣乖的能本事,全慶國沒有人能比得過你范閑。哈哈哈?!睉c帝被范閑不要臉的精神都給逗樂了,看向范閑的眼神中,有著一種慈愛在閃爍。
“多謝陛下夸獎。”范閑繼續(xù)裝瘋賣傻,插科打諢。只要不談?wù)?,說什么都行。
聽到這句話的慶帝,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范閑,不由的癡了,很久之前,有一個女孩,也是經(jīng)常會在這樣的場合下,時不時的來上這么一句。
良久,慶帝回過來神來,對著范閑舉起了酒杯。
范閑急忙酒杯相迎,一杯酒進肚之后,慶帝意味深長的說道:“范閑,知道為什么我會讓你在這里陪我吃飯嗎?”
范閑懵懂的搖了搖頭。
“這里是我的家,你是近十七年來,除了我之外,唯一一個進入這個房間的人。”
范閑這次是真的茫然了,甘露殿是慶國歷代皇帝寢宮,是皇帝宣召嬪妃侍寢的地方,自己的皇帝老子這話想要表達(dá)什么?
“不懂?這座皇宮,是皇帝的家,只有這里才是我的家,一個普通男人的家?!?p> “今天在這里請你吃飯,就是想要告訴你,這里沒有皇帝,有的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你可以把我當(dāng)做一個長輩,陪我聊聊天,說說話,懂了嗎?”
范閑再次搖了搖頭,皇帝話說的再明白,范閑也不敢懂。
此時他心里的那根弦崩的更緊了。皇帝就是皇帝,換個地方就成了普通男人了?開玩笑的吧?
“放輕松一點,平時也沒見你這么糊涂,你就當(dāng)時在陪司南伯一起吃飯就行了,緊張什么?我又吃不了你?!睉c帝無奈的說道。
范閑這才一臉茫然的點了點頭,那種明明不懂卻要裝懂的小表情,逗的慶帝又是一樂。輕輕的搖了搖頭,指著范閑身后的墻上說道:“看那里。”
范閑順著皇帝的手指轉(zhuǎn)身看了過去,只見床頭上方掛著一幅畫,畫上是個只有側(cè)面的白衣女子,一襲白衣,看上去雖是慶國的服飾,卻又精簡了很多,去繁就簡,既古典又簡約。
隨后慶帝的聲音在范閑的耳邊響起:“那便是你娘。”
“這是你娘唯一留在這個世上的畫像,五竹那個瘋子,為了這幅畫,當(dāng)初差點把整個皇宮給掘地三尺,好在沒有畫到你娘的正臉,要不然找不到這幅畫,他真的可能會一把火把朕這皇宮點了。”
慶帝說起以前的事情,嘴角露出了一絲溫馨的笑意。
等他看到范閑臉上一副有話說不出口,像是便秘一般的表情的時候,皺著眉頭問道:“有話你就說,這里沒有皇帝,不用憋著,你那是什么表情?”
范閑憋了三股氣,才語帶幽怨的說道:“陛下,那是我娘?!?p> “我知道那是你娘?!睉c帝更加奇怪了。
“陛下,臣說,那是我娘!”范閑的小眼神,幽怨無比。
這一次,慶帝聽明白范閑的意思了,惱羞成怒一般,將手中的筷子扔向范閑的腦袋:“臭小子,瞎想什么呢!你娘也是朕的朋友,朕掛在墻頭懷念一下怎么了?”
范閑不知道這是自己的皇帝老子在試探自己,還是在為告知自己的身份提前做鋪墊,幽怨的回了一句:“我爹都沒有呢!”
“那是他沒那個本事,你以為誰都能從五竹的手中搶東西嗎?”慶帝自豪的說道。
“還有那一副字,你能看的懂嗎?”慶帝的手指又指向墻上掛著的一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