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莊園外,兩名身著銀袍皂靴,腰系金絲織袋的兩個男子正手持八卦羅盤,一邊不斷測位一邊策馬前進。
“兩位巡游,快至午時,縣中宴席正好上桌,何故出游至此啊!”
后方一人追上招呼,正是周府的二公子周鋒。本欲今日請宴,將這兩人送走,結(jié)果鎮(zhèn)上留意其二人的家仆則看到他們匆匆外出,還朝向那邊的莊園,周鋒這才快馬趕來。
“手中羅盤異動,我等身為巡游自當監(jiān)察,誤了周公子的宴席真是抱歉?!绷糁黄埠?,稍微年長一點的抱拳致歉,但卻絲毫沒有下馬回去的意思,還是任由另一個青年擺弄羅盤,跟隨前進。
周鋒當然知道這是借口,一縣之地,鐵翎巡游都很少來,更何況這兩個銀翎的身份。
監(jiān)天司下,一州常駐一位巡查僉事,兩位副僉事,其下便是金銀銅鐵四種等階的巡游。
金翎統(tǒng)備各府事宜,銀翎負責各種影響嚴重的事務,郡縣則分別由銅翎鐵翎代為巡查。而實際上由于人手不足,有的地方一個鐵翎要負責幾個縣城,甚至于窮困一些的根本就不予分配,或者分配了也就走走過場。
而周家有底氣搞鬼田,就是因為這里偏遠,近年來又有災荒,原料便捷又缺乏監(jiān)管。
周鋒的大哥任職于鎮(zhèn)邪司,快要由金翎升任鎮(zhèn)撫使,也就相當于監(jiān)天司的副僉事。大乾治下總共才十四州,即便這鎮(zhèn)撫使在一州之內(nèi)無軍權(quán)政權(quán),可因處理邪神詭事,地位也絲毫不比知州差太多。
對此,監(jiān)察調(diào)研并不是問題,周家也有應對和打點。但是問題在于,監(jiān)天司號稱監(jiān)察天下,可僅針對于邪神詭事,鎮(zhèn)邪司與其同級,皆直隸于皇帝,這里的升遷任免與其并無干系。
派來兩個銀翎視察,又是何道理?再加上監(jiān)天司和鎮(zhèn)邪司之間,由于皇帝的分權(quán)制衡,關(guān)系也說不上多好,此地幽州的巡查僉事與周鋒大哥那一系的指揮僉事多有齷齪,不由得不讓人聯(lián)想。
“哦?有何異動?此方縣城若有邪祟,定遺害四方。家中于此地還有些練出氣力的家丁,若有需要必全力相助?!?p> 周峰策馬跟了上來,口中說著,心里卻提高了警惕。他們前進的這個方向,正是前些時日巡游做客,今日自己剛出來的問題莊園之一?
“全力相助?這羅盤所指可是你周家的莊園,說不好就是你們搞出來的?!?p> 年輕些的一聽,心中本就有所成見,立馬反唇相譏。
“松英,你這話就不對了。此地縣城田產(chǎn)莊園,七成都是周家產(chǎn)業(yè),出個邪祟怪異也就會有七成在周家的田地里,這怎么能怪他們。況且周公子過來是好意,怎么是來干擾我們行程的呢?”
還沒等周鋒回話,看起來更年長些的就搭過話茬,解釋了一番,使了個眼色。
青年見狀,臉上仍舊憤懣,只是記起年長者之前囑咐,這便不再發(fā)聲,而是繼續(xù)施法定位。
“是的是的,還是卓巡游明鑒?!?p> 周鋒嘴上應和著,心中卻沒什么波瀾,對于可能的質(zhì)疑早有腹稿。
兩位銀翎,年長的名為卓豐羽,起于微末,功勛卓著,這才一路升任銀翎。是本州僉事一手提拔的,若非資歷背景不足,早已是金翎。
另一年少的名叫松英,其叔父正是幽州副僉事,其父在朝中也有不小的影響力,算是二代。
下放如此二人過來,怎么能當尋常視察看待?
為了應對,這里和周邊縣城莊園中的鬼田早已休眠,得不到血食又被鎮(zhèn)壓的鬼物幾天內(nèi)大都消散湮滅,成本愣是不少。本以為都糊弄過去了,結(jié)果在最后關(guān)頭來了這么一遭。
這兩個銀翎手中羅盤雖能指引方向,但并不精準。又或者說,幾十年前還是挺精準的,但是隨著異化的頻繁,沿途已經(jīng)需要多番維持和定位,這便流出了一段時間讓周鋒彌補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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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莊園之內(nèi),胡巖已經(jīng)吩咐手下家丁用長竹竿將屋內(nèi)的王七架了出來。
為了方便,甚至親自動手將王七手腳打斷,以防掙扎失控。
“不應該啊?”
胡巖眉頭一皺,看著被家丁嫻熟棍法壓住的王七仍在蠕動掙扎,心中疑惑。
他有些身份,又刻意巴結(jié)黎婆婆,這只鬼怪的相關(guān)信息也是探出了不少。
按他的了解,放養(yǎng)的那只鬼怪雖然變異,可也掩蓋不了吞噬血肉的習性。前些天死掉的那個就是如此,王七沒有理由幸免于難?
自己服食鬼丸,練出內(nèi)氣了,這才有能力對抗鬼怪。而內(nèi)氣對于鬼怪之類的互有感應,如此平靜,難道真是突發(fā)惡疾,不是鬼怪?
在一旁的眾人看見王七如此,也不管是不是中邪,都連忙揮灑著符咒,生怕被沾染。
可在武蘊眼中,三個四個趕來壓住王七的家丁,正借助著某種滿布荊棘的藤條,將環(huán)繞周身的黑油注入所謂的王七體內(nèi),借勢鎮(zhèn)壓那雙冒出的鬼手。
而四散的符紙,正化作點點黑油,也紛紛投納進其體內(nèi)。
嘶!不對,不對!
之前雖然視角清奇,但接觸感應還是正常范圍之內(nèi),而此時武蘊不慎觸碰到了散落的黑油,手中卻是一陣炙痛。洞虛視野下,手背被噬掉一塊皮肉,另一視野手上也是通紅一片。
糟了,這東西已經(jīng)能開始影響自己了嗎?!
方前稍顯安穩(wěn),自是因為看著恐怖,但實際上自己好似未被傷害。如今變化加劇,恐難維穩(wěn)。
咔吱一聲脆響!
洞虛視野之下,正被穩(wěn)固縮回的蒼白鬼手,仿佛不甘心被封印,齊齊崩裂,炸開了涌上的黑油。
而另一般的現(xiàn)實當中,王七喉頸炸開,竟然逐漸扭曲變化,成為一灘液體,漸變成了另一視野下的黑油。連帶著周圍的家丁仆人們也開始扭曲漸變,兩種視野下的場景正在逐漸融合!
不好,他們是要現(xiàn)出原型了!
武蘊嚇得頭發(fā)都要炸起來,雙手冰冷。雖早有預想,但當現(xiàn)實突然擺在面前,還是讓人絕望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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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百里外的一處神廟之中,一個老道士抬頭瞧望周家莊園方向,好似感應到了什么。看其面容,分明就是當初兜售符紙與畫卷的老道!
“已經(jīng)開始了?。 ?p> 老道咧嘴陰笑,只是沒笑兩下,臉上皮肉如同橡皮泥一般歪曲了下來。
“這句皮囊又快不行了?!?p> 將臉扶正,又若無其事的跪拜起面前的神像。
而這個枯爪四目,利齒撐張,身后有著無數(shù)觸手的神像,其上牌匾正書神名——太上定一玄方道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