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去我家吧!”
泛黃的天空下,余小偉沒有答應萬蘭蘭嗎,但也沒有拒絕。
而是換了另外一種相處方式。
70年代的尾巴,西方思想沒來得及侵染國人,學生理所當然的清純。
多數(shù)人還在懷疑肌膚之親會不會懷孕。
余小偉知道,萬蘭蘭只是單純不想回家而已。
可能是怕父母的叨嘮和皮鞭。
萬蘭蘭倒也干脆:“好啊,就去你家。”
家里只有兩間房,怎么睡取決于父母是否在家,余小偉笑了笑,沿著蕭條的街道往家走。
外面和學校不同,馬路上偶爾會有28大杠經(jīng)過。
那些踩車的小青年神采飛揚,腳蹬子和頭發(fā)都抹了黃油,踩起來飛快,即便前面無人,他們也一路搖著車鈴。
擁有一輛自行車是多么自豪的事情,萬蘭蘭很羨慕。
走到余小偉后面說:“小偉,你什么時候買自行車啊?!?p> 余小偉笑道:“結(jié)婚的時候買?!?p> “那你什么時候結(jié)婚呢?”萬蘭蘭兩步追上余小偉,滿臉好奇的看著他:“是和田敏結(jié)婚嗎?”
余小偉只是隨口一說,自行車在這個時代是稀罕物件,但在他眼里不是。
至于結(jié)婚,甚至連念頭都沒有。
還沒好好品味青春這杯酒,他可不想天天老婆孩子,羈絆了自由。
不過萬蘭蘭的問題不好回答,承認或者否認都顯得不合適。
余小偉一邊轉(zhuǎn)移話題,一邊加快了腳步:“快走吧,天快黑了?!?p> 兩人肩并肩,一路快走。
“媽,同學來了,有好吃的沒。”
剛到家,余小偉就跑到柜臺找零食,拿了幾包兩面金黃,粘滿白砂糖的餅干出來。
這種香甜可口,深受小年青的喜愛。
萬蘭蘭好奇的打量著供銷社,心想著這么大的生意,余小偉家也太富裕了。
聽到喊聲,王淑芳笑著從圓門走出來。
解開圍裙,拿了一瓶橘子罐頭給萬蘭蘭:“坐吧閨女,先填下肚子,我這就給你們做飯。”
萬蘭蘭有些拘謹:“姨,你真好!”
“你和偉是同學,來者都是客!”王淑芳瞪了一眼余小偉:“去廚房拿開水出來,讓同學先洗個澡,這天熱的,像是要炸了?!?p> 說完,便走進廚房忙活。
兒子同學來了,而且還是個女同學。
高興??!
和面。
包餃子吧。
余東良抽著旱煙,咧著滿嘴黃牙笑道:“小偉厲害了,年紀輕輕就帶女同學回家,很有我當年的風范?!?p> 王淑芳心中一緊:“遭了,你快去把門關(guān)上,別讓鄰居看到。”
男女關(guān)系不正當,被人告發(fā)可不是鬧著玩的。
想起不成文的規(guī)定,余東良心里也咯噔一下,急忙沖出去關(guān)門。
拍著手走回廚房,順手把門也掩上。
余東良小聲說:“婆娘,小偉也不小了,你看是不是該給他說個媳婦?!?p> “你有錢嗎?”王淑芳白了男人一眼,接著揉面。
給小偉討個老婆,有個女人管著也好。
可家里的啥條件呢,除了餓不死,吃不飽,就沒多少錢壓箱低了。
電視機,縫紉機,還要自行車,這可是當前結(jié)婚的標配,不吃不喝,幾年都買不起。
錢永遠都是男人的短處,余東良搖了搖頭,不敢再提了。
“出去看著點兒啊,你兒子可不是省油的燈?!?p> 揉了一會兒面,王淑芳見男人還在廚房,一個眼神將他趕了出去。
兒子正值青春,血氣方剛。
那小姑娘靈巧可愛。
不盯著的確容易出事情,余東良忍著沒笑,抽著煙走了出去。
余小偉和萬蘭蘭趴在八仙桌上,彼此無聊到用撲克算24。
賭注是喝冷水,桌子旁邊放了很大一桶。
“咳咳?!?p> 余東良咳嗽兩聲:“小偉,你個小王八蛋,怎么能讓女同志喝冷水呢,鬧肚子怎么辦?”
萬蘭蘭盯著撲克,眉頭深鎖說:“不礙事。”
余小偉笑道:“老爸,她和一般女人構(gòu)造不同,對冷水免疫。”
身體構(gòu)造。
發(fā)展……這么快嗎?
余東良嚇了一跳,手里的煙斗差點兒掉了。
繃著臉站起來,甩袖就走:“小偉,跟我進房。”
余小偉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萬蘭蘭。
“你父親是不是對我有意見?”萬蘭蘭有些尷尬。
起身望向窗外,天已經(jīng)全黑。
徹底回不去了。
“沒事,我爸肯定是因為高考的事情?!?p> 余小偉安慰一句,而后走進房間。
砰的一聲關(guān)上門。
余東良拾起墻角的掃帚,罵罵咧咧道:“你玩邪了,小小年紀不學好,耍什么流氓?!?p> 眼看掃帚就要打下來。
余小偉急忙跳開:“老爸,作風這方面,我一直很謹慎?!?p> “你改懂作風,跟外面女孩子到什么地步了?”
“普通同學。”
“真是普通同學?”
“真是?!?p> 余小偉不想挨揍,除了口頭解釋外,望向父親的眼神里,滿是誠懇。
他沒有說謊,和蘭蘭的關(guān)系的確很普通。
不過據(jù)余東良所知,兩人關(guān)系好像很不一般。
余小偉上初中的時候,有一年勤工儉學是去采茶葉。
由于路途遙遠,學生都被分配到茶場附近同學家里吃住。
而余小偉就是住在萬蘭蘭家里。
別人都是正兒八經(jīng)的勤工儉學,認真采茶葉。
這小子倒好,學著卓長青從家里偷錢出去,請同學吃冰棍。
最后一算賬,勤工儉學一分錢沒掙到,結(jié)果還倒貼了二十多塊。
由于數(shù)額巨大,余東良記得特別清楚。
他打量著余小偉,神色之間,全是懷疑。
可這茬事是前身經(jīng)歷,余小偉并不記得。
盯著父親手里的掃把說:“真是普通同學,我可是要上大學的,怎么可能早戀呢?!?p> 噗!
一句話,余東良噴笑。
自己兒子什么德行,心里清楚得很。
論搗鳥蛋,捅馬蜂窩,他天下無敵了。
小學到高中,唯一一次及格還是體育課。
完全不是學習的料子,上大學這種事也就在家里說說,要是在外面嚷嚷,別人會笑死。
至于戀愛,這小子估計還沒開竅。
“小偉……呵呵!”結(jié)果,余東良還是忍不住,繼續(xù)笑:“你逗我開心吧,你老子我雖然初中沒畢業(yè),但掌握的知識可比你多。”
不信?
余小偉皺眉。
原來在父親眼里,自己竟是個一無是處的壞小子。
原來父親的笑,是失望之后的自嘲,心寒之后的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