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我突然醒來,朦朧的月光透過眼瞼,帶來一絲刺痛,頭也隱隱作痛,顯然是昨日飲酒過多的緣故。而更令我驚奇的是,我在月色下的皇城中,竟然聽到了此起彼伏的蛙叫和蟬鳴。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因為皇城之中并無田野,且如今已將近深秋。
我連聲招呼宮女,卻無人應答。蟬噪使得林間更顯寂靜,鳥鳴讓山巒更添幽深。我輕輕打開紗窗,月光如瀑布般灑落,將屋內(nèi)分割成光與暗的兩部分,宛如梁山伯向祝英臺深情表白的舞臺布景。
我又一次失眠了,無所事事,索性趁著這良辰美景,在住所附近散散心。月色下的皇城完全變了樣,連平時威嚴的屋頂守護神獸都顯得慵懶起來。在朦朧之中,我甚至覺得屋頂?shù)窨痰拟♀ザ嫁D(zhuǎn)頭看了我一眼。
正當我好奇之際,忽然有一個矯健的身影躍過天際,給這怪異的夜晚平添了幾分神秘。我按下好奇心,不敢繼續(xù)深入,決定原路返回。然而,回去的路上,皇城的布景又變了樣,明明熟悉的路卻全成了陌生的樣子。我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一片竹林,這條路是我登學的必經(jīng)之路,但我此前卻從未見過這片竹林。一條石板路蜿蜒深入竹林深處,在月色下呈現(xiàn)出一種意境之美。
我隱約聽到竹林里有悉窣行人聲。我一點點扒開竹林,靜悄悄朝里面探索。
竹林盡頭,是一處無邊無際的草地,靜默流淌的河水,像一條柔軟的絲帶,絲帶邊屹立一個雅致的亭子,好幾個下人模樣的侍從服侍著坐在亭中央的一位大人。
我不敢相信皇城里竟然有這種地方,所有無法詮釋的美妙都歸類與月色的作祟啊,我不想打擾這種寧靜和和諧,準備離開。
一把劍抵住了我的脖頸。雄渾的男聲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你是誰,你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里?!?p> 這人就是剛才不見蹤跡的身影。他在夜里秘密守護著某個皇室成員的安全。
“我是太子伴讀,因失眠散心誤入此處,大人休怪?!?p> 他執(zhí)劍的姿勢沒有變,又重復一遍:“你的名字!”
“在下嚴子恕,無意冒犯?!?p> 他執(zhí)劍的姿勢依舊沒有改變,安靜等待著某個大人的指令。
侍從很快就傳來了那個大人的指令:“讓他過來。不要傷害他。”
他解除了戒備,恭敬朝那位大人作了一個揖。收起了佩刀。退到了一邊。
我順著聲音靠近那位大人,月色下,侍從秉著燭光,燈火滿綴她棱角分明的臉,看上去美若冰雕。她合上了書卷,指了指案幾上的點心,“吃點嗎?”
我搖了搖頭。
她繼續(xù)說:“你可能不認識我,不過我認識你,我是儀苓公主。上次見過面的?!?p> 上次?我初入皇城替我解圍的那個公主?
“謝公主相助之恩?!?p> “嚴公子也喜歡看夜半的月亮嗎?”
“公主誤會了,臣乃失眠誤入此。沒有其他心思和打算。”
她沒再說話,一言不發(fā)看起了書。
我行了個禮準備告退,她的侍從攔住了我。
儀苓公主不急不慢說道:“有些事我還想問問你呢。你可以再陪我一會嗎?”
過了許久,她才問出問題:“令尊近來可安好?”
家父?四處被貶,奔波半生。家族里從來不愿意提起他。他的一生到底歷經(jīng)了什么。可親人對他的印象無一例外都是落魄和不堪大用,為官一方也從來沒有得到過百姓愛戴。
“家父幾年前已經(jīng)過世了?!?p> 公主不帶任何表情,依舊波瀾不驚。又安靜的看起了書。
許久之后,終于講出了見面第六句話:“以后宮里有事可以來找我,我已經(jīng)通傳下人叫他們不要攔著你?!?p> 聽上去像一段結(jié)束語??晌疫€是耐不住性子扒開話題:“公主您認識家父嗎?”
“不認識?!?p> 她隨手翻了一頁,解釋:“認識令尊的另有其人?!?p> 難道是盧丞相?可他不可能有和公主接觸的機會,盧懷方調(diào)查此事時也不知道是公主暗中幫的我,因此兩人肯定沒有接觸。那究竟這個人是誰呢?
涼風習習,儀苓公主就這樣不動聲色看了半個時辰的書。我也以木訥的閱讀姿勢看了個大概,都是朝堂政論。
就在我走神打了個盹的間隙,一只孔武有力的手突然用力拍打在我后腦勺上,瞬間讓我失去了意識?;秀遍g最后聽到是那位護衛(wèi)的聲音:“天太晚了,公主該回***”
再次醒來是在清晨的床榻上,我一度懷疑昨天的事是不是夢。晶瑩剔透的,就像遇到了一場夢。可卻如此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