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暑丸已經(jīng)被他吃掉了,水壺里的水也讓他喝了一大口,窩棚里的呂國陽已經(jīng)去上工了,畢竟為了幫呂峰買藥,他已經(jīng)耽誤了快兩個小時,再不去上工,上午的工錢可就拿不到了。
想著呂國陽臨走時候的敷衍笑容,呂峰清楚,他根本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現(xiàn)在吃飽飯都是問題,哪有錢去承包水庫?
輕嘆了一口氣,心里已經(jīng)把這件事牢記,想著有一天自己能夠改變對方的命運。從窩棚里面走出來,八月的太陽依舊很毒辣,只不過這具年輕的身體似乎十分適應(yīng)這種天氣。抬起遮擋在眼前,抬頭看了一眼天空,蔚藍(lán)色的,后來很少見到了。
“大學(xué)生,聽說累倒了?還是回去吧!這活不是你能干的,也不知道陽子是怎么想的?!?p> 一個年紀(jì)在五十多歲的男人,穿著一套打著補(bǔ)丁的衣服從呂峰身旁路過,看到呂峰站在窩棚門口,開口跟他說道。
雖然聽上去這話有點刺耳,但是呂峰清楚,對方并非是在嘲諷自己,而是在關(guān)心自己,這時候的人,還沒有那么多的心思,之所以聽上去話很刺耳,是因為沒上過學(xué),一輩子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
“謝謝大爺,我沒事的?!?p> 呂峰露出一個笑容,開口道了聲謝。雖然不記得大爺叫什么,但是知道他是呂家村的人,并且輩分比他大兩輩,不管是叫大爺還是叫小爺,準(zhǔn)沒錯。
對方一下子愣住了,站在原地盯著呂峰看了好幾眼,在確定是其本人以后,才點了點道:“這樣才對,就要多說話,整天跟個悶葫蘆一樣,也不知道是隨了誰的根。”
說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搖了搖頭離開了,呂峰能夠感受到他的無奈,他知道,對方應(yīng)該是想到了自己那個從小到大都從未管過自己的父親。
中午的時候呂國陽來給呂峰送了一份午飯,送完就離開了。他得急著去把早上缺的兩個小時補(bǔ)上,不然今天拿不到滿工。
一直到晚上快十點的時候,呂國陽才拖著有些疲憊的身子來到窩棚,進(jìn)來第一句話就是問呂峰有沒有事,在確認(rèn)呂峰沒事以后,他才再次開口說道:“小峰,明天你還是回家吧!當(dāng)初我?guī)愠鰜?,一個是想讓你多接觸一點外面的人,畢竟你這性子要是真的出去了,說不得會吃虧;另外一個是想讓你離憨子遠(yuǎn)點,從小你們爺倆就不對付,我估摸著你心里一直都在恨他,不過你要記住了,憨子其實很苦,是呂家村欠他的,所以別怪他?!?p> 聽了呂國陽的話,呂峰沒有開口。前世自己活了五十多歲,除了前十八年,之后就再也沒在呂家村住超過一個星期,所以根本聽說過呂家村欠自己父親這話,沒想到今天竟然在呂國陽這邊聽到了。有心想要問一嘴,不過猶豫片刻還是否決了這個想法,自己才十八,就算活到前世的歲數(shù),自己還有三十幾年可活,所以有大把時間去尋找其中的答案。這輩子,他希望自己能夠把前世的疑惑一一揭開。
“小峰,陽叔是個老農(nóng)民,肚子里面沒有墨水,你是讀過書的,一定要記住,不管是做人,還是做事,都要朝著好的方向去做,千萬不要走邪路?!?p> 說完這些話,呂國陽就離開了,把窩棚留給了呂峰一個人。
這一晚,呂峰沒有睡好,腦海當(dāng)中一會是自己背著背包離開呂家村的場景,一會又是父親第一次一個人來到自己工作的地方,接著又是父親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憔悴不堪的模樣,后面又變成養(yǎng)子帶著酒來看自己。
一直到早上醒來,呂峰才發(fā)現(xiàn)枕頭都濕了,眼角還有未干的淚水。
等呂峰收拾一番以后,呂國陽送來了兩個饅頭以及十五塊錢。按照他的說法,本來工頭,也就是劉家俊最開始談的是一塊五一天,不過念在呂峰辛苦了,所以按照兩塊一天給的,一共干了七天,所以最后他又加了一塊,湊了個好聽點的數(shù)字。
接過十五塊錢,呂峰開口道了謝,而呂國陽則是表示讓他自己回去,他這邊現(xiàn)在走不開身。
看著呂峰背著一個包離開工地的身影,劉家俊對著呂國陽說道:“陽子,真的讓這娃一個人回去,我看他臉色不太好,路上不會發(fā)生什么事情吧?”
呂國陽從褲腰上摸出一桿煙槍,從煙袋里挖出一些煙絲按壓好之后點燃抽了一口道:“他今年就要去上大學(xué)了,我們也算是對的起憨子。這些年,我這心就沒安穩(wěn)過。現(xiàn)在好了,娃子大了,我們也不用再像小時候那樣,扶著他走路?!?p> 說完之后又狠狠的抽了幾口,然后對著自己鞋底上使勁一磕,說了一句“走了,干活”。
站在原地的劉家俊愣了一下,直到呂國陽拿起鐵鍬開始和灰的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嘟囔了一句:“我問的是你怎么放心讓他一個人回去,你說的都是啥玩意”。
看到呂峰已經(jīng)走遠(yuǎn),劉家俊則是搖了搖頭,不在去操心這些事情,畢竟相比于關(guān)心呂峰,他更關(guān)心自己接的這些活,能不能在九月農(nóng)忙之前完成,農(nóng)忙之后他可是又談好了一單,所以農(nóng)忙之前完成不了,那他可就得損失不少錢。
這邊的呂峰,背著一個已經(jīng)發(fā)白的軍綠色背包走在縣城的道路上,感受著那熟悉又陌生的環(huán)境,四周還是低矮的房屋,整個縣城超過兩層的樓房都少之又少。
在路過一家供銷社的時候,呂峰猶豫了片刻,這才走了進(jìn)去,里面的店員正磕著瓜子聊著天,直到呂峰對著其中一個喊道:“同志,麻煩問一下這邊有沒有茅臺酒?”
磕著瓜子的店員抬頭看了呂峰一眼,隨口答道:“有,十二塊五一瓶。”說完隨手指了一下柜臺后面的柜子上面擺放的酒,然后繼續(xù)跟旁邊的一個店員聊著天,根本沒有要來幫呂峰拿酒的意思。
對于供銷社里面店員的態(tài)度,呂峰見怪不怪,畢竟在這個還沒被市場經(jīng)濟(jì)支配的年代里,最吃香的職業(yè)當(dāng)中供銷社工人絕對是排在前幾位。相比于店員的態(tài)度,他更看重的是現(xiàn)在茅臺酒的價格,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在過一段時間,一瓶茅臺就會漲到128塊一瓶,比現(xiàn)在足足漲了十倍之多,再到明年的話,一瓶會漲到140,可惜的是他現(xiàn)在手上只有十五塊錢,想要屯點酒,賺個差價是不太可能了。
眼見著一大筆錢從自己眼前流失,而自己卻只能干看著,呂峰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不過他也不氣餒,畢竟在這個倒賣塊磚頭都能發(fā)財?shù)哪甏?,他根本不?dān)心自己跟前世那樣一生都過得緊巴巴。
“麻煩幫我拿一瓶?!?p> 說著呂峰從口袋里摸出一張大團(tuán)結(jié)以及三張女拖拉機(jī)手遞給店員,看到呂峰掏錢,店員才挪動了一下身子,伸手在柜臺后面的柜子上面拿出一瓶茅臺,然后找了五毛給呂峰,就回到剛剛的位置繼續(xù)自己的聊天“事業(yè)”。
接過酒看了一眼,四十三度的,還行,能十二塊五就買到,已經(jīng)很不錯了,事實上他都打算買綿柔大曲了,好在現(xiàn)在茅臺還沒漲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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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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