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氣呵成的敘事手段于我也是未嘗不可,只不拿手就是了。
另外,似先前諸位大義凜然的兄臺,為此動用一鏡到底的機位,自然值當(dāng)。
但若是針對其他人,縱雞毛蒜皮還要事無巨細(xì),恐怕福薄的他們并擔(dān)不起。
再就是事情也算本無先后的,實在不好用章回目的寫法聯(lián)系起來,
注意些莫要顧此失彼也就罷了。
八人局的進(jìn)展想必大家都很關(guān)心,但是這等修羅場實在有些不好下筆,
只得請諸位擔(dān)待,讓我拋磚引玉了。
莫怏一行人,同先前介紹的,可謂“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遠(yuǎn)離叢林法則的爾虞我詐、與冰天雪地的銀裝素裹,踏踏實實在陽關(guān)道上行進(jìn),可以說撿大漏了。
通常被我這么描述的家伙都沒有什么好下場,
而現(xiàn)實是,那些自認(rèn)找到了捷徑的,也不可能理所當(dāng)然的,一直一帆風(fēng)順下去。
至于什么,
“哎呀你覺得費力就是在走上坡”,
“哎呀你遭遇敵人就是找對了去路”之類的雞湯,我就不灌了,
自討苦吃實在算不上什么用來勸慰的言論。
云峰空林人來少,山紅澗碧新雨足。
潸然天畔萋萋草,蕭條籬外茫茫暮。
流螢落紅依舊擾,風(fēng)煙江柳等閑覆。
風(fēng)流儒雅空文藻,誰人丹心不罄竹。
赫然站在莫怏一行面前的,除了位雙十出頭的姑娘,也就沒旁人了。
這什么神展開,也太快了吧?
你別管,要開始拉進(jìn)度了。
卻見那女子亭亭玉立,身上卻作尋常打扮,脂粉也不弄,發(fā)飾也像是匆匆出門的模樣,單草草挽了個馬尾,
唯一稀罕些的也就是手里拎了支翠綠的笛子,
分不清什么材質(zhì),或許不是笛子是根簫也未可知。
見她款款上前也不像另有所圖的,莫怏自詡同齡人的少不得打點形容。
(不是說開始搜腸刮肚窮盡溢美之詞,只是...算了,看下去就知道了)
整了整吊在背后的滌綸質(zhì)帽子;
調(diào)了調(diào)胸口兩束比染色橡皮筋好不到哪去的松緊帶;
低頭看看實在簡約地沒什么挽救余地的工裝褲;
并征戰(zhàn)許久,本該遍體鱗傷,卻居然賣相不錯的球鞋;
倔強地將半邊護(hù)臂拉直,掖了掖褶皺,捋了兩下雞窩似的頭發(fā)。
盡管于事無補吧,倒也不自覺相形見絀。
說白了平常也無甚講究,更何況這一番跋山涉水下來,這可都是歷經(jīng)坎坷的見證。
這一系列“整頓衣裳起斂容”,也就是照顧雙方的面子,刻意為之,
至于往日里,后生自問沒有自戀的毛病。
只見他雙手往腰間那么一插,腰桿子一挺,腦袋一昂,意氣風(fēng)發(fā)地出聲道,
“小姐姐這是找我有事???”
楊師傅瞧不過去這小家伙初出茅廬的倒霉模樣,但又沒跟年輕人置氣的癖好,只好捏著鼻子看他拙劣的演出。
只見姑娘既不做聲,也不改色,只緩緩提起手中的樂器,一氣呵成吹奏起樂章來。
在場的莫怏沒半分藝術(shù)細(xì)胞,在校不分晝夜地讀書寫字也實在分不出心緒陶冶情操,
就偶爾舉辦幾場音樂節(jié)作點綴效果,也有限的
——哪怕那樣他還逃了大多數(shù)
——屬實欣賞不能;
楊師傅雖然有過一段時間花前月下經(jīng)歷的,但那個時候看個電影,聽個MP3也就到頭了,
?。ó?dāng)然他也可能沒那么老就是了)
但去聽聽音樂會演奏可太雅致了,
更何況,他現(xiàn)在畢竟也是半個工人大老粗,
整日里跟機床電線打交道下里巴人慣了,突然唱出陽春白雪的戲碼要他附庸風(fēng)雅也強人所難了;
至于那楊洑嘛,小孩子哪有靜得下心聽高山流水的,
你就是把他摁在鋼琴邊上,給他彈最喜歡動畫片的主題曲,他都不見得會消停。
你要說現(xiàn)在局面有些“對牛彈琴”,實在不算罵人的。
不過起碼這邊還算有些修養(yǎng),貿(mào)然打斷這種無禮的舉動那還做不出來。
也就是,在旁尋一處角落坐下,暗暗打著拍子,默默聆聽欣賞而已。
好在,藝術(shù)這種東西,就算全然不懂的,好聽就是好聽,
女孩子的演奏說是響遏行云,那不至于如此夸張,
要說平日的聽覺盛宴啊,總像要屏蔽其余感官似得,配出舞蹈襯襯《天鵝湖》的律動已算到了頭。
以至于一些藝術(shù)大家,無論是演唱也好,彈奏也罷,
哪怕將聽眾蒙著眼睛塞到現(xiàn)場,多半也不會敗興而歸的。
但“永無之境”這個世界可與眾不同,好賴也默許了合情合理的無所不能,
光用文字記錄“宮商角徵”也屬實無趣,自然要整些花活給人康康。
怎么可能只聽聽就過癮了呢。
以那女孩子為中心,四邊的冰雪消融開來,傳出“叮咚”作響的伴奏。
剛剛還有些高度的太陽,瞬間黯然失色,讓出位置,給嬋娟粉墨登場,打下清冷專一的月光來,
連同風(fēng)和日麗的朗朗乾坤,現(xiàn)在也黑的不像話,星星更是湊不出幾顆,
唯獨清麗的月光,打在還未來得及消融的冰碴子上反射出的光芒,
給環(huán)境增添了幾分神秘與優(yōu)雅。
一時之間,樹葉窸窣聲,夏蟲低語聲,冰雪消融聲,百千齊作;
中,又間晚風(fēng)徐徐聲,歸鳥鳴澗聲,泉水叮咚聲;
又夾婉轉(zhuǎn)簫笛,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余音裊裊,不絕如縷。
雖人有百手,手有百指,不能指其一端;
人有百口,口有百舌,不能名其一處也。
?。ǚ伦浴犊诩肌?,雖然可能不用我提醒)
莫怏正閉目養(yǎng)神,畢竟一路下來好事多磨的,難得有時間休憩片刻,
但不作美啊,他的手機突然一陣響動。
有些忍不住,只悄咪咪拿了出來。
也不是什么別的消息,卻是首似曾相識的詩,
借著剛剛未退卻的沖動,他聲情并茂地念出聲來: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摘自【唐】張若虛《春江花月夜》)
才待要繼續(xù)念下去,只感覺臉龐有一陣冰涼,
回頭一看,卻是楊師傅丟來的雪球要他噤聲,自己才疏學(xué)淺的也只好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