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子定要拜他為師。
望著許知秋的身影,趙良材心底里再次冒出這樣的念頭。
他已是打定主意,不論是獻(xiàn)上銀錢,還是死皮賴臉,總之要拜許知秋為師。
于是對燒餅使了個眼色,小聲道:“錢呢,都帶在身上了嗎?”
燒餅點(diǎn)了點(diǎn)頭,從衣服口袋里掏出巴掌大的錢袋,里面裝得不是銀兩,而是銀票。
每一張銀票都價值百兩,總共七張。
價值七百兩
這些銀錢足以在臨安縣買下五套住宅。
便是在府城也能買下一座令人滿意的宅院。
可謂是大手筆了。
而這就是趙良材與燒餅提前商量好的主意,打算借助銀錢來敲動許知秋的心,讓其收自己為徒。
其實(shí)趙良材在府邸小院里的時候還曾想過別的主意,可思來想去也只有這個最合適,因?yàn)樵谒磥恚@世間沒有人不愛錢財,畢竟錢財是個可以解萬愁的好東西。
只要有了錢,就可以喝最好的酒、吃最香的飯、甚至還能睡最好的姑娘。
所以誰能不愛錢?
反正趙良材是想不出來。
他從燒餅手中接過錢袋,取出里面所有銀票,一溜煙兒地跑到許知秋面前,隨后這位除了老爹不曾給任何人下跪過的臨安縣頭號官二代,直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畢恭畢敬地獻(xiàn)上銀票。
許知秋倒是不曾想過趙良材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他方才剛剛殺完鬼物,正在心中思忖女鬼的價值有多少,便被這一跪和那七張?zhí)靸r銀票擾亂了思緒,不禁微有怔神。
他看向趙良材道:“這是何故?”
趙良材抬起腦袋,視線越過銀票,直接開門見山道:“我想拜仙人為師。,還請仙人收我為徒,這是拜師謝禮,雖然只有區(qū)區(qū)七百兩銀票,卻也是我的一片赤誠之心?!?p> 將自己早先就準(zhǔn)備好的說辭重復(fù)一遍,趙良材跟著又將銀票向上舉高一截,方便許知秋能夠看到數(shù)額,其實(shí)趙良材是想要獻(xiàn)上千兩銀票的,這樣顯得更有誠意,可是自家老爹把錢藏得隱秘,只能偷來了這點(diǎn)。
燒餅跟著在旁邊跪下,他倒不是拜師,只是覺得自家少爺都跪著而自己卻站著有些不太好。
許知秋見兩人此等作態(tài),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陷入到沉默當(dāng)中。
收徒?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
因?yàn)榫殮饩承奘吭谛尴傻牡缆飞线B起步都不算。
而且自己太過年輕,過完年也才剛剛及冠。
哪有這般年紀(jì)就收徒做師傅的,豈不是叫人笑話。
雖說乾元王朝也有著“達(dá)者為師,不分先后”的理念,但仍是有些不妥。
更何況趙良材根本就沒有修煉資質(zhì),否則臨安縣縣尊早就把自家兒子送進(jìn)青陽宗了,哪里還會在這種小地方待著。
想到這兒,許知秋于心中直接拒絕,但嘴上卻并未說得太過直接。
他對身前跪著的兩人說道:“想來是你們誤會了,我并非是什么仙人,只不過是個略懂一點(diǎn)驅(qū)鬼手段的普通修士罷了。”
許知秋并非仙人,趙良材和燒餅豈會不知,莫說是乾元王朝,便是把整個人間翻找一遍也不見得會有真仙人,畢竟仙人已成傳說,千年前就不見了蹤影,之所以這樣稱呼也只是尊稱,當(dāng)不得真。
不過趙良材并不認(rèn)可許知秋所言。
普通修士?
略懂一點(diǎn)?
他可是連著兩晚見識到了許知秋的厲害。
昨夜在庭院,紅衣女鬼被折騰得狼狽不堪。
今夜在松虎林,紅衣女鬼更是被兩劍斬殺,
如此強(qiáng)者怎會是普通修士。
所以認(rèn)定了許知秋是高人的趙良材急忙說道:“不打緊的,不打緊的,仙人日后定然能夠成仙,只是時間問題罷了?!?p> 燒餅跟著附和道:“是啊,是啊,仙人您日后定是能夠白日飛升的,我家少爺向來看人都很準(zhǔn),就連算命先生都說自己慚愧不如呢?!?p> 兩人一唱一和,相當(dāng)默契。
只是讓許知秋有些不明白,這兩人是當(dāng)真聽不懂自己的弦外之音,還是在故意裝傻充愣。
稍作停頓,許知秋變換態(tài)度,開口問道:“趙公子,那你可知師父二字代表著何種含義?”
趙良材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問題,想了想有些不解,師父除了字面上的意思還能有何解釋?
最后只能小聲道:“師父就是師父啊。”
聽到這個回答,燒餅忍不住捂臉,自家少爺也算是優(yōu)秀,只是這腦子時好時壞,若是在醉春樓,不管如月姑娘如何提問都能對答如流,就是作詩也能在盞茶間完成,可只要出了醉春樓,那就蠢得讓人無話可說。
許知秋倒是沒有任何情緒上的變化,接著問道:“那趙公子可曾聽過一句話……”
趙良材并未吭聲,靜待下文。
許知秋續(xù)道:“叫做一日為師終身為父?!?p> 這句話自然是聽過的,趙良材好歹也讀過幾年書,便是不曾讀過書的人,也基本都能知曉,于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許知秋見他示意自己知道,便又接著說道:“既然趙公子聽過此話,便不覺得向我拜師會有些不妥嗎,要知道,你我二人年紀(jì)相仿,我若成為你父……怕是不太合適吧?”
聞聽此言,趙良材頓時面皮發(fā)紅,像是喉嚨里進(jìn)了一只蒼蠅,想吐吐不出,想咽咽不下,最后憋得十分難受,氣息絮亂。
許知秋搖了搖頭不再停留,拎起桃木劍向遠(yuǎn)處走去,邊走邊道:“那些銀兩且收回去吧,這柄桃木劍倒是合了我的心意,權(quán)當(dāng)是驅(qū)鬼救命的報酬了,我想你二人應(yīng)是不會介意。”
說罷,身影越來越遠(yuǎn)。
留下趙良材傻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過了一會兒,許是不愿就此放棄,趙良材又從地上爬了起來,急匆匆地向前追趕。
…………
臨安縣東邊的華鶴街。
許知秋走在前邊,趙良材與燒餅跟在后邊。
燒餅彎著腰滿臉堆笑,趙良材則是嘴里說個不停。
“仙人,便是終身為父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我爹常說我不爭氣,遲早要把他氣死,您要是不嫌棄,多個爹我倒也是樂意的。
“若是旁人敢說閑話,我定要讓他們知曉本公子的厲害。
“上次有個賣狗肉的就在背里說本公子壞話,我就讓邢捕頭把他丟進(jìn)地牢里去,結(jié)果不到半天就哭喊著要認(rèn)錯。
“當(dāng)然啦,我們可沒有打他,我娘對我的教誨我時刻都記著呢,只不過就是讓他吃了半盆皮芽子而已。
“是他自己沒本事,有能耐誹謗本公子,卻沒能耐吃半盆皮芽子?!?p> 趙良材越說越起勁,似是嘴里有著說不完的話,許知秋被他念叨得頭疼,感覺有一群蒼蠅在圍著自己耳邊轉(zhuǎn)悠,片刻也不能清凈。
若是換做兩天前,許知秋定要讓他閉嘴,可現(xiàn)在對方是來向自己拜師的,倒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能在心中頗為無奈地嘆口氣。
就這樣說了一路,趙良材見許知秋始終不作回應(yīng),便干脆丟棄面皮,雙手緊緊抱住許知秋的大腿,一副你不答應(yīng)我就不松手的無賴模樣。
“仙人,你且盡管直言,究竟如何才能收我為徒?”
許知秋被磨得實(shí)在沒辦法,開口道:“便是收徒,也當(dāng)有聰穎之資才可,還不放手!”
原以為要再浪費(fèi)些口舌才行,哪料到趙良材在聽到這番言語后立刻就乖乖放了手,同時襝衽衣袖,對著許知秋躬身行禮,道了句師父。
許知秋不明所以。
趙良材解釋道:“若論聰明才智,那我定可與天下人相比,且能排入五甲之列。”
許知秋掃動余光:“當(dāng)真?”
“趙良材道:“當(dāng)真?!?p> 許知秋也不反駁,看了一眼身前不遠(yuǎn)處的鐵匠鋪,指著鐵匠鋪門前用來支撐旗幟的鐵桿道:
“我曾在一本古書內(nèi)看過,每當(dāng)冬月來臨,南方的柑橘香氣便會隨著季風(fēng)吹到北方的鐵桿上,導(dǎo)致鐵桿的味道甘甜可口,你可要去嘗嘗?”
趙良材沒有半點(diǎn)猶豫,順著許知秋指向的地方走去,伸出舌尖舔了下鐵桿,隨后被粘在上面拽不下來,嗚嗚嗚的不能說話。
燒餅瞪大眼睛,也是不敢相信自家少爺竟是如此愚蠢,就這也敢自稱才智可入五甲,也不怕笑掉大牙,趕忙走了過去,幫助趙良材取回舌頭。
沒了耳邊糾纏,許知秋頓時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不少,獨(dú)自沿著街道向遠(yuǎn)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