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南面的樓,北面的建筑依然是平房,但沒有郊區(qū)那里那么陰森恐怖,而是充滿著生氣。
南面主要是些修電腦的,洗車的商業(yè)鋪子,而北面主要是一些食雜店,或者早餐店之類的飯館。
“嗯,常軍面莊!就這里吧!”萬安康直接走了進去,畢竟自己對面食毫無抵抗力。
一進里屋,蔥油的味道就直接鉆進了萬安康的鼻孔,激活著他的大腦,失去感覺的肚子也開始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算算也是到了正午吃飯的時間。
在簡樸的圓桌的附近,是木凳或者小折凳,不大的房間因此顯得擁擠。雖然是水泥地面,但也打掃得干干凈凈,給人比較放心地感覺。旁邊還有兩個帶著頭盔的工人在等待著自己的面。
“老板,有打鹵面嗎?來一斤!”萬安康把書包撂在了地上,兩手自然的放在桌子上。
廚房傳來了一個男人渾厚的聲音,“好嘞!馬上就好!”
等面的時候,萬安康盯著點餐板上面的菜品,土豆絲、蘸醬菜、干豆腐卷大蔥……
“不行了,餓死了……”萬安康把視線收了回來,閉目養(yǎng)神。
“唉唉,不聽說了嗎?今天上午有一輛綠色越野車從城東那邊開過來了,還下來一個白衣服的神秘少女。說是神秘的少女,我看也就是那樣……”一個把帽子摘下來扇風(fēng)的工友說道。
“我可聽說那里的人,怎么說呢?反正都是有點不正常,有什么特殊之處?!绷硪粋€工友緩緩的摳開頭盔的扣子,把它那在了手上,開始嘎吱嘎吱地撓著頭。
“咯咯咯咯……”萬安康聽到了這里,頭支著桌子咯咯的笑了起來。
這個咯咯笑著的,一身衣服破舊泛黃,頭發(fā)一面被壓得扁平另一邊又十分蓬松的少年,吸引到了這兩個工友的注意。他們像是看見什么不得了的東西一樣,彼此使著眼色,歪兩下頭示意要走。
就在這兩個人抬起屁股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傳來了一個女人半尖半曠的聲音,“誒!這兩個大哥上哪去?”
萬安康抬起了頭。眼前的女人扎著一條粘著油漬的碎花裙子,身材十分豐滿。健康的臉紅撲撲的,一直掛著樸實的笑。左手拿著一個暖壺,右手拿著一個帶著筆的菜單。
“啊!啊……我們工頭來電話說……工地里有事情,就……”一個工友支支吾吾地說著。
“也不是什么急事,我們等面好了就帶走,不差這一會了?!绷硪粋€工友后頭看著這個女人,兩手攤著把話接了過去。
然而他們還是時不時的瞟一眼這個少年,似乎凳子上有釘子一樣在座位上扭來扭去。
“唉!小兄弟,就你一個人能吃一斤面?”那個女人把東西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坐在了萬安康的對面。
萬安康覺得不太舒服,心跳和呼吸都急促了起來,眼光時不時的在女人的胸脯閃爍,最后無能為力,又把腦門支在了桌子上,目光死死地盯著地面。
“鄉(xiāng)下孩子,從小喜歡吃面……餓,就多吃一點……”萬安康用破碎的話語回答著。
“看小兄弟挺結(jié)實的,有十六、七啦!”女人還是帶著微笑,繼續(xù)問著。
“啊,十四,剛上高中……”
“嗯,平時總是幫家里忙活,怎么來說也比城里的孩子長得成熟?!?p> 萬安康覺得沒辦法了,脖子開始酸痛,只好挺直了背,看向女人的眼睛。
那雙眼睛是年輕的眼睛,眼角沒有一絲皺紋。眸子在眼眶里面安靜的呆著,時不時露出一絲光芒。若不看她的臉,也會知道她在笑,因為這雙眼睛本身就會笑。
“那個,阿姨啊,面什么時候好,我很餓……”
萬安康將視線滑過廚房,又飄到了兩個工人那里。
“廚房好安靜,那兩個人在鬼鬼祟祟看什么呢?”他想。
萬安康開始警覺起來,畢竟從下車開始,自己就沒遇到什么好事。
一個身材瘦小的男人從廚房走了出來,手里端著一個面板,上面坐著一個大鋁盆,熱騰騰的白煙從盆里直沖向棚頂。
聞著那白面的清香和炸雞蛋醬的油香,饑餓感從胃里一路向上,直接翻涌到了大腦,萬安康的理智下線了。
“吃……”萬安康習(xí)慣性地喊了出來。
可這一喊不要緊,那兩個人是徹底坐不住了。剛把面盛好,就一手拎著面,一手拎著頭盔著急地走了出去,像是逃跑似的。
“哈哈,習(xí)慣了習(xí)慣了,希望沒嚇到他們?!比f安康從筷子籃里面抽出筷子,在桌子上磕打了兩下。
只見男人把碗拿過來要給他盛面,“唉,叔,反正也沒別人,我直接拿盆吃好吧!”
“哈,這孩子,還挺厲害,吃吧吃吧!”男人把盆連同鹵一同放在了桌上,反身又回到了廚房。
萬安康一把抓起剛出鍋的醬鹵,直接喝了半碗下去,然后張著大嘴,長出一口熱氣,然后吧嗒吧嗒了嘴,一邊搖頭一邊享受著沒一絲熱烈與閑味。
然而剛把筷子拿起來打算吃面,他就覺得氣氛不太對。那個女人一直盯著自己看,臉上依然是紅暈,然而又似乎是不一樣的紅色。
然而饑餓戰(zhàn)勝了一切不自在,萬安康拿起筷子直接絞進了面盆里,白面在他手下翻騰,熱氣也是四下飛濺,然后他把鹵子全部倒了進去,開始有節(jié)奏的攪拌著。
“看你吃飯真是香。唉!我在你這個年紀(jì)的時候也能吃,一頓五六個大饅頭,別人都笑話我一個女兒家太能吃了,但是我不管,我這叫巾幗不讓須眉!”
女人自顧自的眉飛色舞了起來,萬安康沒有說什么,然而只是聽到這些話,溫暖親切的感覺代替了那種本能的躁動,氣氛也比不尷尬了。
“嗯,看得出來……”萬安康張開大嘴,一口咬了下去,面條就如逆水行舟般被吸入口中。不知道的人肯定會以為這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竟能有如此排山倒海之勢!
“這孩子,唉呀!慢點慢點!別噎著了!……”女人若有所思,嘆了一口氣“你也別叫我阿姨了,我出來謀生的時候和你一樣大,也是十四五歲,今年也沒過三十,要叫就叫我姐吧!”
萬安康剛把一口面咽下去,就瞪大了眼睛看著女人,干脆了喊了一聲姐。
“姐!大姐!我佩服您這樣的人,啥也不說,你以后就是我姐,我親姐。”
那女人激動的站了起來,似乎這些年所有的苦澀都在同一時刻涌上心頭,眼淚也不自主的在眼眶打轉(zhuǎn)??墒沁@種狀態(tài)并未持續(xù)幾秒,女人穩(wěn)定好情緒坐了下了。
“姐這么些年什么沒見過?不過你的話確實很讓我感動,那我叫你弟可以嗎!”
“ge…以”萬安康悶頭吃著面,擠出了走音的話,不過從點頭來看,一定是同意了。
“我叫玲兒,沒有姓,我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反正有記憶開始別人就這么玲兒,玲兒的叫我了,你就叫我玲兒姐吧!”
“玲兒姐!我叫萬安康!”萬安康放下筷子,在噎住的胸口摸撒了兩下,正襟危坐道。
“萬安康,萬萬要平安健康!好名字,好名字!”
“姐!不瞞你說,我第一次來縣里,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你是第一個看得起我的。我這人誰也不服,但就是服您這些命硬的人,今天,我認您為姐,您得受我一拜!”
說完,萬安康拍了拍褲子,慢慢的跪到了地上。
玲兒趕忙把萬安康服了起來“唉唉,弟啊,姐受不起,受不起??!”
雖然玲兒的胳膊也是十分有力,奈何不如萬安康這一農(nóng)村孩子力氣大,擰不過,只好受了萬安康一拜。
那個男人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門口的,眼睛冷冷地盯著這一幕,拱了拱鼻子。
“啊啊!老板,這個客人東西掉了,我?guī)退艺??!绷醿黑s忙解釋到。
那男人又鉆了回去,玲兒眼里閃過一絲恐懼,然而萬安康卻注意不到這是什么意思,突溜突溜地吃完了面。
“那我走了姐,今天要去學(xué)校看看!”
玲兒把萬安康送出了鋪子,然后目送背著大書包的萬安康走去。
“姐!走了!保重!”
玲兒的臉上,留下了一道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