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尋常人
“來，嘗嘗?！?p> 李慎將一盤子小炒往前推了推，又給李貞倒了一杯酒，笑道：“我家后廚的大師傅，可是從長安城最好的酒樓挖來的。
連同這女兒紅都是從長安城一壇子一壇子運來的，準(zhǔn)保讓你想起家的味道?！?p> 李貞抿了一口，哀嘆道：“雖說能想起家的味道，可家的味道不是什么好味道?！?p> “哈哈，那可是從小長大的故土，八哥怎么能如此說？”
李貞連續(xù)灌了幾杯女兒紅。
李慎默默的坐在一旁沒有說話。
他思索良久，第一句話竟然是，“魏王李泰的葬禮，你可會去？”
“圣上發(fā)令，天下國喪，自然要去的?！?p> 李貞笑笑，自顧自的倒了一杯酒，“記得你以前，最不愛湊這種熱鬧，你生性涼薄，除了一個七哥，其余人等都不掛在心上。
遇到這種事，自然是告病稱家，躲到一旁不出來?！?p> “哪里的話，我對八哥也是重情重義的?！?p> 他一點頭，碰了一下李慎在桌上的杯子，鄭重道：“我知道?！?p> 李慎默然，端起杯子來，跟著一飲而盡。
“今時不同往日了，以前父皇在的時候，允許我不尊禮數(shù)，胡作非為，現(xiàn)在九哥，可不會讓我亂來！
若一個不如意，又會將我囚禁一年半載的?！?p> 李治似乎已經(jīng)找到了治他的法子。
什么都不說，就把人強(qiáng)行關(guān)起來關(guān)上三四個月，等放出來，就什么都聽話了。
偏偏這一招對于戀家的李慎而言，還格外的好用。
李貞端著酒杯懷念道：“自李承乾貶為庶民以后，圣上冊封太子，并非沒有考慮過你……”
話沒說完，便被李慎過來捂嘴巴。
“八哥，話不能亂講，弄不好是會惹禍上身的。”
“怎能是亂講，這可是朝中內(nèi)外人盡皆知的事，當(dāng)今圣上肯定也是知道的?！?p> 李慎謹(jǐn)慎的搖頭，強(qiáng)制結(jié)束這個話題，“知道是一回事，如此說出來又是一回事，圣上不喜歡聽的東西，千萬不能傳到他的耳朵里，君臣有別，一定要注意分寸。
再說，過去的事已然過去，再做緬懷，已然沒有什么用處?！?p> “好，好，聽你的?！?p> 李慎口頭上這么說，可喝了兩口酒，還是忍不住感嘆。
“哎，要不是十弟特立獨行，與眾不同。旁人抓心撓肝想要得到的東西，你竟然拒之門外，真是好定力！若是換做我，我肯定……哎！”
“人跪在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坐不上那個位置，成不了那樣的人，若是強(qiáng)行答應(yīng)，只怕德不配位，造成天下大亂。”
李貞舉杯，再次敬酒。
“要不說，十弟與眾不同，聰穎無雙？”
李慎跟著碰杯，“多謝八哥夸獎?！?p> 兩人一飲而下，再做沉默。
沉默良久，兩人都看著飯菜發(fā)呆，其實他們所煩惱的，所害怕的，所想說的都一模一樣，可話說出來也無能為力，也沒解決的辦法。
只能在大山之下，繼續(xù)的忍耐著。
更何況，不該說的話說出來，一不小心被那個小人聽到，轉(zhuǎn)身打個小報告，他們就會吃不了兜著走。
一切盡在不嚴(yán)重，心知肚明。
所以只能相互對看。
李貞連夜奔襲而來，也不是一定要跟李慎說些什么，只是瞧上兩眼，喝一杯酒，聽聽聲音看看人，就格外的心安。
李貞一杯杯的悶酒下肚，李慎無話可說，只能在旁陪著。
不知喝了多少杯，李貞突然開口問道：“鴻鵠鎮(zhèn)的兵力最起碼有一萬了吧？”
這話說的突然，讓他沒有準(zhǔn)備。
李慎猛地心虛，手一抖，端起來的酒都灑了半杯出去。
“什么？”
“鴻鵠鎮(zhèn)一直都在征兵，各封地王侯一直都有親衛(wèi)軍，但軍隊數(shù)量不會超過兩千，但依照鴻鵠鎮(zhèn)的征兵時長和速度。
里面駐扎的禁軍差不多要有一萬了，對嗎？”
李貞雖然在問，但語氣非常的肯定。
李慎心慌，本來想是矢口否認(rèn)，話到嘴邊，竟然成了反問，“你怎么知道？”
“十弟，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有人的地方就有傳言，既然被稱為傳言，就會傳到四面八方，更何況，你家有探子，別人家沒有嗎？
只要一直盯著你的人，稍微算算，便能猜測出鴻鵠鎮(zhèn)駐扎軍隊的數(shù)量。
再不濟(jì)，只要花一點小錢，就能買通軍營內(nèi)的人，報個數(shù)量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
“……”
李慎白日還在為這件事?lián)鷳n，沒想到晚上害怕的事就應(yīng)驗了。
果然，誰都知道了。
以李貞的實力都能猜測出鴻鵠鎮(zhèn)的征兵數(shù)量，那么李治肯定也可以。
放任馮良金的死亡不管，看著李慎的征兵數(shù)量到達(dá)一萬多，也不查問？
李治到底想干嗎？
李貞湊前，身處兩個手指頭，醉醺醺的說道：“我給你兩條路，第一條路，消減軍隊，一直消減成兩千，老老實實，遵守皇令。
第二條路，做都做了，就要做得大一點，大到他沒辦法消滅你，大到，他消滅你的話勞民傷財，得不償失，只能坐下來慢慢與你談條件。
第一條路，穩(wěn)打穩(wěn)扎，與常人無異。
第二條路，鋌而走險，劍走偏鋒。
兩條路，沒有誰對誰錯，也沒有誰完全平安，都要靠運氣，以及靠當(dāng)今圣上的想法。
但無論走哪一條路，都比你現(xiàn)在要好。
十弟，你知道世上死的都是什么人嗎？”
李慎搖搖頭，“什么人？”
“都是尋常人，既不好也不壞，普普通通，半杯水，既不滿杯也還有水，這樣的人最容易死，反而純粹的好人和純粹的壞人都能活著。
所以說，你現(xiàn)在要選一條路，要么做好人，要做壞人，看你打算了?！?p> 李貞將杯子中酒再次一飲而盡，搖搖晃晃的起身，“這是八哥給你的忠告，看在你與我風(fēng)風(fēng)雨雨經(jīng)歷這么多的份上。
不說了，喝多了。
言多必失，酒后失態(tài)，給我找個廂房我要好好的睡上一覺，等到天光大亮，便什么事都沒有，繼續(xù)過自己的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