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路的盡頭
鮮紅如血的紅漆大門內(nèi),不斷響起指甲抓撓門板的聲音。
江恨雪豎起耳朵認真聽著剝皮鬼撓門,憂心忡忡地看著眼前已經(jīng)腫成球的霍雍。
用上身鬼上云鬼的身,真的可行嗎?
她不知道,只能靜待結(jié)果。
云鬼是一只很兇的鬼,現(xiàn)在沒有殺人只是被彘鬼的血液死死壓制住了而已,也只有在這種情況下,上身鬼才有可能上它的身。
上身鬼拉得很,之前饞賭鬼的身子都是等它自我死機了才表露出上鬼身的傾向。
剝皮鬼仍在撓門,這扇大門可以擋住鬼,但并不能隔絕鬼的感覺,剝皮鬼想要剝他們兩個人的皮。
江恨雪雙手扶著霍雍的身體,再次吐出一口鮮血。
云鬼的掙扎更兇了。她甚至隱隱有支撐不住的跡象。這只鬼的恐怖級別太高,在被關(guān)門肢解的狀態(tài)下跟剝皮鬼和吹燈鬼扯皮,還能把那兩只鬼都給扯掛機。
“霍雍真的能駕馭這么恐怖的鬼嗎?”江恨雪滿心擔憂,抬起頭看著霍雍那張已經(jīng)看不出五官的臉。
身側(cè)的撓門聲不知什么時候停止了,剝皮鬼終于重新沉寂下去了嗎?江恨雪松了一口氣。
下一瞬,她剛放下的心便重新提了起來,因為有一張焦黑扭曲的死人臉,正從門邊的圍墻上探出頭來,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這邊。
嚓嚓、嚓嚓。
尖銳的指甲抓住墻檐,這只披著鬼皮的厲鬼,從墻內(nèi)翻了出來。
同時也翻了回去。
江恨雪七上八下的小心臟終于落地,她想起了之前霍雍試圖用人皮燈籠翻越圍墻失敗后說的話。
“這堵圍墻有一種未知的靈異,翻進去的同時也是在翻出來,外面的進不去,里面的出不來?!彼謱⒛抗馔断蚱嵘蠹t的大門,心中默默道:“這扇門是唯一的出入方式。”
再抬頭,剝皮鬼又從院內(nèi)探出頭來了,彎曲的指甲摳住屋檐,再次從圍墻內(nèi)翻了出來。
同時又翻了進去。
江恨雪看著剝皮鬼不斷重復著翻墻的過程,還是有些警惕,但已經(jīng)不那么緊張了。
無聊之下,她開始數(shù)厲鬼翻墻的次數(shù)…
“1次、2次、3次……”
數(shù)到第72次時,霍雍醒了。
一雙猩紅的眼睛散著血光,氣球一樣漲鼓鼓的皮膚迅速貼合下去恢復原狀,只是衣衫被撐破了,破布條下邊顯露出霍雍健康的身材來。
“??!霍雍,你成功了嗎?”江恨雪迫切地問。
霍雍轉(zhuǎn)頭看向她,臉上的皮膚蠕動著,重新恢復了原本的五官,笑了笑。
他抬起一只手,漆黑的云氣圍著手臂縈繞。
“我的想法是對的,云鬼在被填充進人皮里擁有人形之后,就可以用上身鬼上身了?!被粲旱?。
江恨雪面露喜色,霍雍果然是對的。
“在上身鬼上身并駕馭云鬼之后,云鬼潰散失去人形,但上身鬼并沒有因此失去對云鬼的控制,反而陷入了一種很奇怪的狀態(tài)?!被粲航又f。
壓床鬼與上身鬼互相平衡,上身鬼上了云鬼的身,而上身鬼的控制權(quán)在霍雍手中。
“這是一個接近完美的閉環(huán)駕馭,只要壓床鬼與上身鬼之間沒有失衡,我就不用擔心云鬼的復蘇問題,因為駕馭云鬼的不是我,是上身鬼?!?p> 鬼駕馭鬼是沒有代價的。
江恨雪的眼睛亮了起來,這就表示霍雍已經(jīng)沒有性命之憂了。
“雖然這三只鬼構(gòu)成了閉環(huán)駕馭,但為了維持這個環(huán)的穩(wěn)定,壓床鬼和上身鬼的靈異都不能夠輕易動用,一旦出現(xiàn)靈異失衡,這個閉環(huán)就會全盤崩潰。”
霍雍無奈道:“也算是有得有失吧。”
不出意外的話,以后主要使用的靈異就是云鬼了。
江恨雪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湊上前去想要抱住他的手,又忽然怔住了。
因為霍雍現(xiàn)在衣不蔽體,衣服都被人皮氣球撐破了。
霍雍倒是不在意這個,他抬起頭,看向還在不斷翻越圍墻的剝皮鬼。
看了會兒,沒看出什么東西,他就不再看了。
“走吧,這里的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該回家了?!被粲旱馈?p> “好。”江恨雪心虛地牽起他的手,另一只手抱著錢袋子,走在落后一步的位置。
將四合院的大門與那詭異的對聯(lián)拋在身后,兩人沿著來時的黃土小路一路往回走。
四周一片陰晦混沌,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腳下的小路尚可分辨,走在路上便不會迷失在未知中。
江恨雪不記得來時走了多長的路,只是一路走著,兩人偶爾閑聊兩句出去之后要做什么。
霍雍說他的手機落在四合院里了,出去之后得買個新的。江恨雪就興致勃勃地給他侃了一大堆參數(shù),霍雍直呼沒想到你還是個機佬,江恨雪連忙解釋說自己只是宅而已,宅家里沒事干就會研究奇奇怪怪的東西。
霍雍深以為然,因為他也宅,也研究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說……
然后又聊到霍雍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出去該怎么見人,他一臉無所謂地表示自己可以用黑云遮掩身體,就是楊間的鬼眼來了,不多疊幾層都看不見他。
江恨雪問楊間是誰,霍雍不說話了。
女人的天賦被激發(fā)出來,江恨雪又開始給霍雍腦補穿搭了,恨不得出去之后馬上拉著他去商場買新衣服。
霍雍默默想起了自己那一柜子格子襯衫。
一路走,一路聊天,直到?jīng)]什么話題可講了,他們卻還在路上,沒有回到現(xiàn)實。
霍雍停下腳步,江恨雪也停了下來,抬頭看著他。兩個人都發(fā)覺了不對勁。
“我不知道我們來時的這條小路有多長,但絕對沒有現(xiàn)在這么長?!被粲旱?。
江恨雪將霍雍的手握得緊了些,小聲道:“這條好像不是回去的路,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四周都是一片陰暗,沒有參照物,連分辨方向都很難做到。
她接著問:“要繼續(xù)往前走嗎?還是掉頭回去?”
“繼續(xù)往前?!被粲旱馈?p> 江恨雪點頭,沒有異議。不管霍雍做什么決定她都不會有異議。
霍雍深吸一口氣,身周逸散開漆黑的云氣,將兩人裹挾在其中,黑云滾滾蔓延,帶著兩人一起往前沖去。
“鬼域還能這樣用的嗎……”江恨雪抱著霍雍的手,有些懵。
“因人而異,至少彘鬼的鬼域就不行,血液的流淌速度太慢了?!被粲簱u頭道。
但彘鬼的鬼血滲透力很強,甚至可以入侵四合院的圍墻,猛得嚇人。
使用鬼域行進顯然比步行要快得多,之前兩人步行是因為覺得這條路沒多長的緣故。
黑云奔騰而過,很快就沖到了這條黃土小路的終點?;粲荷⑷ヒ簧砥岷谠茪猓扪┞湓诘孛嫔?,面帶狐疑地看著眼前的建筑物。
黃土小路的終點,有一面青石磚砌成的圍墻,這面圍墻很奇怪,每一塊磚都是一模一樣的,連磚塊上的石料紋理走向都一模一樣。
轉(zhuǎn)過一個拐角,便能看到大門。
門板紅漆如血,大門兩側(cè)與上方貼著白色的紙,紙上用紅色的字寫著一副對聯(lián)。
“門迎春夏秋冬?!?p> “戶納東西南北財”
橫批:“萬壽無疆”
門上的黃金鎖,金光燦燦。
江恨雪抱著霍雍的手,輕聲道:“霍雍,我們怎么又回到那間四合院門口了……”
霍雍搖了搖頭:“不,你仔細看,我們沒有回去?!?p> 江恨雪依言看去,果真發(fā)現(xiàn)了不尋常的地方。
之前她在四合院大門口對抗剝皮鬼,幫助霍雍駕馭云鬼,動用的都是彘鬼的靈異,鬼血灑了滿地都是。
但眼前這座四合院的大門口并沒有她先前留下的的大灘血跡,連一點痕跡都沒有,干凈得反常。
經(jīng)這一點醒,江恨雪再仔細去看,便發(fā)現(xiàn)了很多不同的地方。
圍墻上沒有不停翻墻的剝皮鬼、門前的空地上沒有云鬼的漆黑云氣翻涌留下的痕跡、臺階下面也沒有霍雍寫下的“爸道校草愛上我”。
最重要的是,這扇門上的黃金鎖……沒有鎖上。
“這座四合院和之前不是同一座,雖然長得一模一樣。”霍雍道。
與江恨雪一起走到門邊,霍雍示意她推推門。
江恨雪隨即雙手推門,沒有推開。
“這扇門也是一樣,無法被活人推開?!苯扪┗剡^頭來道。
她看著霍雍的臉,有些迷茫,求助似的輕聲問:“霍雍,我們到底到了什么地方?我們……還能回去嗎?”
看出了她眼底的慌張,霍雍輕輕拍了拍江恨雪柔軟的肩膀,道:“別擔心,這兩座四合院之間應(yīng)該存在著某種聯(lián)系,我們總可以找到回去的路的。”
聽他這么說,江恨雪的心底略微安心了些。
“對了,之前的那些銅錢你還帶著嗎?”霍雍忽然問。
“嗯,一直帶著呢?!苯扪?yīng)了聲,便把自己抱在懷里的小錢袋子解開,交給霍雍。
霍雍托付的東西,她怎么可能會弄丟。
只是在打開錢袋子的時候,兩個人都愣住了,這一袋子36枚銅錢,不知在什么時候變了模樣。
霍雍捏起一枚銅錢,放在手心。
銹跡斑斑的銅錢,外圓、內(nèi)方。
兩面各刻著四個正體字:
“明司寶錢、生死無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