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活了但沒完全活

　　水勢湍急，如同駭人猛虎欲擇人而噬。

　　陳年深知自己身后不止是與他一同前來除妖的三人，還有離洛河不遠(yuǎn)的南頭村村民，以及安義縣的數(shù)萬無辜百姓。

　　若任由這洛河水淹過去，死傷無數(shù)不說，也會有數(shù)不清的妖物趁亂禍害安義縣。

　　所以他必須擋住這滔天大浪。

　　手中長劍輕吟，似乎是在附和主人的決心。

　　閉眼，呼吸吐納，悄然運(yùn)轉(zhuǎn)師父傳授的劍訣，然后，便是睜眼一劍！

　　這是全力一劍，也是拼命一劍，至少比陳年之前在青云山斬斷學(xué)子姻緣的那一劍要強(qiáng)上許多。

　　一劍斬出，陳年似乎明白了一個道理，劍由心生，自己心境不同，所發(fā)揮出來的威力也截然不同。

　　都說抽刀斷水水更流，鐘意卻看著眼前的公子硬生生一劍將撲面的河水?dāng)鼗芈搴?，一時有些懷疑人生。

　　巫行悄悄推了推她：“祈安兄非常人，你得習(xí)慣他能做到這些看似不可能做到的事?！?p>　　鐘意訥訥的點(diǎn)點(diǎn)頭。

　　遠(yuǎn)處的陳年收劍入鞘，嘴里卻在嘀嘀咕咕。

　　“可惜師姐不在這里，不然讓她見識到我這一劍，以后指定不敢再和我動手?！?p>　　“飄了飄了，我怎么敢有動師姐的心思......”

　　......

　　巫行不知從哪摸來一堆枯枝，貼心的生起了篝火，四人圍坐在旁邊，烘烤著被河水打濕的衣物。

　　陳年瞥了一眼被盼兒緊緊摟在懷里的河妖，淡淡的說到：“別裝死了，我那一劍控制好了力道，給你留了一口氣。”

　　盼兒本如死灰般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真的嗎？小蛇，你還沒死？”

　　懷中妖物似乎掙扎了片刻，這才啞著喉嚨回應(yīng)道：“也活不了多久了?！?p>　　借著篝火，陳年倒是看清妖物的眼中血紅不再，而是清明了起來。

　　“小蛇，你為什么...”盼兒本想責(zé)怪它，但話說了半截，看到妖物身軀傷痕累累，便又生生忍住。

　　妖物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記得前幾日你找過我之后，我心里很氣，便想著去幫你出頭?！?p>　　“只是離開洛河不久，卻不曾想遇到了一只狐貍?！?p>　　“狐貍？可是九尾狐？”陳年瞳孔迅速放大。

　　妖物搖搖頭：“我不知道。我還沒看清那只狐貍的模樣便被它一爪拍傷?！?p>　　“那只狐貍真的很強(qiáng)，我完全招架不住就被它一爪斷了尾巴，而且，不知怎的，我的意識也從那時候開始變得混亂了起來，心里只有幫盼兒出氣這一個念頭。”

　　鐘意接過話頭：“所以你就將南頭村的那些村民擄走了？”

　　妖物似乎嘆了口氣：“我沒想著吃掉他們的，只是不知為何卻怎么也忍不住。剛剛和你們動手也是，我心里明明想著不要，卻偏偏還是出手了?！?p>　　聽到這陳年大概是明白了，這河妖顯然是被那只狐貍控制住了心神，只是它的目的是什么？還有它究竟是不是那只從自己手里逃走的九尾狐？

　　巫行忍不住問道：“那你這些天可曾擄走一名叫做巫立的男子？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和我長得也很像?！?p>　　妖物仔細(xì)看了他一眼，說到：“沒印象。但是也有可能是我忘了?！?p>　　“不過如果你口中說的巫立這些天沒來南頭村，那就應(yīng)該沒被我吃掉。”

　　陳年皺了皺眉，這妖物確實(shí)沒說謊，只不過巫立來沒來南頭村還真不能確定。

　　所以線索似乎又?jǐn)嗔耍?p>　　巫行神色頗為落寞，陳年輕輕拍了拍他：“路難兄別灰心，總還有其他辦法的。這時候，巫立沒有消息可能就是最好的消息了?！?p>　　巫行無奈點(diǎn)頭稱是。

　　......

　　夜色漸晚，洛河邊的篝火也漸漸熄滅，河妖的氣息也開始變得微弱了起來。

　　盼兒感受著懷里小蛇身體慢慢變涼，一時悲從中來，小聲嗚咽。

　　小蛇看著她，卻是微微一笑：“以后沒我護(hù)著你，就不要去招惹別人了?！?p>　　“可惜了，好不容易等到你長大了，卻又來不及把你打了牙祭?！?p>　　說著吐了吐蛇信，裝作兇狠的樣子：“你這樣的小丫頭，我一頓能吃十個！”

　　小姑娘破涕為笑，接著又是放聲大哭。

　　懷里的小蛇已經(jīng)徹底沒有了氣息。

　　鐘意也是眼睛發(fā)紅：“世人都說人和妖不兩立，今日我才知道，世人是在騙我?！?p>　　陳年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腦海中妖錯圖緩緩浮現(xiàn)，小蛇身上的妖魂漸漸被吸入其中。

　　一幅人首蛇身的妖物畫像隨即出現(xiàn)。

　　“得化蛇妖靈（殘），可習(xí)其族控水術(shù)?！?p>　　化蛇妖靈？

　　殘？

　　陳年猛地睜開眼，提起劍鞘對著蛇身就是一頓拍。

　　“不要臉，不要臉，你這妖物就知道騙小姑娘哭鼻子！”

　　一邊拍，一邊罵。

　　看得盼兒一愣一愣的，一時都忘記抹去眼角的淚水。

　　巫行見狀趕緊一把拽緊他：“祈安兄，可使不得，這妖物罪不至此?。　?p>　　鐘意也是喃喃說到：“公子莫要鞭尸，莫要鞭尸.…..”

　　陳年咬牙切齒：“再不出來我今日定要將你烤了！”

　　話音剛落，本已變得僵硬的蛇身背部卻又漸漸裂開了一個口子，一只鬼頭鬼腦的小蛇順著縫爬了出來。

　　口中蛇信“嘶嘶”作響，一對蛇瞳里滿是好奇。

　　盼兒下意識的伸手摸了過去，小蛇卻也不閃躲，反而順著她的手臂繞了上去。

　　“它似乎活過來了但還沒完全活過來？”陳年目瞪口呆的說了一段繞口令。

　　鐘意卻是率先回過神來：“這次它倒真的成了小蛇了。”

　　“盼兒妹妹，這下你可真要養(yǎng)一只妖物了?！?p>　　盼兒點(diǎn)頭如同小雞啄米：“這次換我等它長大打牙祭了?！?p>　　話必，兩個姑娘掩嘴輕笑。

　　巫行感嘆一聲：“世間妖物多害人，人亦欲將妖除之而后快。今日卻得見人和妖關(guān)系親密，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p>　　陳年卻說到：“若無害人之心，那便由它去吧。盼兒姑娘，若你執(zhí)意要養(yǎng)這妖物，那便要擔(dān)起看守之責(zé)，若被我知道它禍害百姓，我還是要斬它的?！?p>　　盼兒連連稱是，手臂上的小蛇似乎被陳年嚇住了，乖乖的裝死。

　　“夜深了，我們回去吧?！?p>　　陳年率先轉(zhuǎn)身往回走，沒走幾步卻又聽到身后盼兒喚他。

　　“陳公子......”

　　“盼兒姑娘還有事么？”

　　盼兒小口微張，輕輕指著洛河上飄過的一艘船。

　　“就是這艘花舫，我那天親眼看見巫立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