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縣城
次日清晨，風雪漸歇。
程覺背上書篋，腰掛一柄破舊木鞘長劍，好生叮囑了黃犬阿大看家護院，又把房門上鎖，關(guān)上竹籬笆。
冷風呼嘯，他緊了緊長衫下的棉衣，舉目向湖泊峰巒的另一端眺望，默運心法，稍稍驅(qū)散些入體寒意，搓了搓小手，這才邁開大步向前。
程覺沿著彎彎曲曲的小路，腳踩厚實積雪，起身向村外蹣跚而去，一路在雪地留下一排深深淺淺的腳印。
群山綿延，雪路崎嶇。
蜿蜒山道上，程覺乘大雪驟停，鄉(xiāng)道還算通暢，一路緊趕慢趕，所幸未遇到什么野狼黑熊，腰間那把鋒利的祖?zhèn)鏖L劍，也算是沒了用處。
行了約莫一個多時辰，翻過幾座山頭，終于遠遠看到了一座小小城池。
黑石縣城，人口二三十萬，因交通便利，往來客商頗多，斑駁城墻竟然也有數(shù)丈高，也就是約莫十來米有余。
行不多久，遠遠就能看到護城河邊，如巨獸般匍匐的黑色古樸城池。
吊橋橫在五丈寬河面，透過洞開的城門往里看，城內(nèi)顯得有點冷冷清清。
也不奇怪，程覺出門時，天剛麻麻亮，行不過多久，此時太陽也才凸現(xiàn)出山巔。
日頭尚早，自然人煙稀少。
斑駁城門口，幾個兵丁三三兩兩站立，斜斜倚靠著一桿烏黑長槍，相互間搓著凍僵的雙手，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看到程覺這個背負書篋，腰掛長劍，衣衫樸素，一副書生打扮的小小少年郎，也只是懶洋洋打了口呵欠。
程覺踱步上前，叮咚一聲脆響，在幾個兵丁身前的大木箱子里，自覺丟進了枚銅板，這才施施然走進城門。
城內(nèi)街道縱橫，商鋪林立，三三兩兩，行商走卒，形色各異。
由于前幾日大雪飄飛，剛進城門，便看到亭臺樓閣都籠罩了一層銀白，環(huán)視左右街道，各處店鋪門可羅雀，顯得有點蕭瑟，過往路人無不行色匆匆。
程覺絲毫不以為意，背負書篋，一路走街串巷，慢悠悠穿過城中心，不久就走到了位置稍偏僻的城西。
等路過一條開滿酒樓商鋪的街道，周圍的人流霎時密集了起來，江湖郎中，販夫走卒，三教九流，行人來來往往，熱鬧非常！
小吃叫賣聲，青樓女子的嬌笑聲，街頭賣藝的雜耍吆喝聲，遠遠傳開。
程覺左右張望，雖然記憶里也看過不少次，此時也是頗覺新鮮。他一路腳步不停，左拐右繞，不一會兒功夫，就拐進隔壁相鄰的街道。
城西雜貨街，人流三三兩兩，倒也還算熱鬧，多為書院學子，外來行商，間或有些背刀挎劍，作武夫打扮的江湖客。
顧名思義，雜貨街，不僅開有書齋，字畫，古玩等種種店鋪，這里還是許多往來行商，或者些窮酸書生擺攤的最佳地點。
程覺此行，來縣城的目的之一，就是準備擺攤售賣點雜物，補貼家用，回去時再順便來城里采購一番。
此時，他懷中只剩百來枚銅板，幾乎窮的叮當作響，除去能買一堆饅頭，估計也做不了什么。
若不想點法子，賺錢采購一些過冬的日常物資，等大雪再度封山，程覺即使不冷死，恐怕也很難熬過幾個月的漫漫寒冬。
街道上人流不小，街寬約莫兩丈，長也有七八十丈，除去一半是開設(shè)書畫店鋪，倒是留下大半空地，街道兩旁，一排排散布著各種地攤。
攤主多是些行腳商，其次就是一些落魄的窮酸書生，至于身材魁梧的江湖武夫，在此處則比較少見。
程覺徑直走到街尾，在一名衙役打扮的兵丁身前停住腳步，遞過去了五文銅板。
“日落時分，將木牌還回來即可?！?p> 中年衙役坐在榆樹下，手扶著帶鞘長刀，松松垮垮的靠著木凳，斜眤了一眼書生打扮的少年郎，皮笑肉不笑的道：
“切莫生事，不然大爺我手底下這口刀，可不介意放放血。”
“差爺放心，小生省的?！?p> 程覺拱手稱是，接過一塊巴掌大的漆黑木牌，上書一個字體怪異的“攤”字，背面則標記了數(shù)字三五七。
街道兩旁，多種有枇杷樹，攤位擺的松松散散，空位置多的很，倒是一點也不擁擠。
程覺接過令牌憑證，在街道中段，很快尋了塊空地，將身后書篋取下，用手掃了掃地面積雪，在其上攤開一張麻布，把書篋內(nèi)裝的筆墨等物，一一取出，通通擺放好。
二十余支狼毫筆，八九盒墨石，所用材料都比較普通，還是前身于數(shù)月前制作好的。再加上一塊比較完整的黃鼠狼皮毛，昨天才剛經(jīng)過簡單揉制處理。
這些狼毫筆材質(zhì)一般，雖可堪一用，但到底比不過城內(nèi)書齋的精品，就連程覺自家那支快擼禿毛的精品狼毫筆，也比它們強上不少。
不過所幸成本低廉，售價比那些書齋低上許多，在窮酸書生們眼中，也算有些吸引力。
程覺正襟危坐，守在攤位旁，把木牌放在顯眼的位置。
他掃視街道，心里暗自揣摩口訣要義，反正也無需像尋常販夫那般大聲吆喝。此處人流不小，相信過不了多久，自會有人來主動上前詢問。
對于擺攤經(jīng)歷，前身也算熟門熟路。這幾樣雜物，若能售賣些銀錢那當然最好不過，倘若不幸沒有客人慷慨解囊，那程覺也不會太過失望，大不了再想辦法就是。
過了幾刻鐘，還是沒來一位看客，正當程覺心頭詫異時，街尾突然走來一位莊稼漢打扮的中年男子。
這漢子身穿粗布短褐，額頭滿是皺紋，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每走到一處攤位前，都是駐足遠遠觀看，既不走上前詢價，也不去端詳貨物。
不一會兒，漢子走走停停，在程覺攤位前看了半晌，他縮頭縮腦打量一陣，最終忍不住走上前，有點磕巴道：
“不知這位小公子，這些...這些勞什子筆墨，作價多少？俺老漢想淘一些。”
程覺指了指攤位旁，用木板寫的幾行大字，笑道：
“狼毫筆一支15文，墨石一盒20文，都是些物美價廉的東西，小生以前常來此處擺攤，還是有些信譽，閣下大可放心購買。至于這黃鼠狼皮毛嘛，保存比較完整，25文銅板即可?！?p> 聞言，中年農(nóng)夫眼底一喜，興奮的搓了搓粗糙手掌，滿是羞赧，裂開滿口大黃牙，上前道：
“當真？”
“小生從不打誑語，所售貨物，有口皆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