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心魔
山道各處，千萬朵火苗跳躍飛濺，四處亂竄，瘋狂地燃燒著一切，到處是飄渺的灰燼，大地被烘烤，發(fā)出不堪重負的急促哀鳴。
大片殘破山石滾落，過了許久，許多星星點點的火苗才逐漸熄滅，收斂起自身猙獰舔舐的爪牙，隱沒于灰炭中。
這條長七八百米，寬不足二十米的狹長山道內(nèi)，地面一片狼藉，鋪滿一層厚厚的黑色灰燼，殘留著各種野獸尸體，詭異扭曲，千奇百怪，表面被烘烤碳化成渣，散發(fā)出難聞的惡臭氣味。
原本生長的所有植被，在白磷燃燒彈的肆虐之下，已經(jīng)被付之一炬，焚燒成灰燼，只余下黑煙滾滾，火星騰騰的一大片焦土。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汝亦然，吾亦然，不外如是?！?p> 程覺踱步在山道，腦海突然浮現(xiàn)出春秋列傳里的一句話，所見可謂觸目驚心，無數(shù)黑鱗蜂尸體，閃爍點點火星，怪異扭曲著，碳化成黑乎乎的一小團，如飛蝗隕滅，密密麻麻的跌落在地。
嗆鼻的毒煙逐漸淡去，雖然戴有防毒面具，他還是不由眉頭緊蹙，努力催動后天真氣，阻擋住那股惡臭氣味的騷擾，這才覺得暈眩感減輕了些許。
“咦，如此恐怖的火焰肆虐爆炸下，蜂巢竟然沒有被完全破壞？”
程覺展開身法，臉上表情似喜似悲，復雜莫名，有慶幸，也有擔憂，五味雜陳，讓人當真捉摸不透。
他化作輕靈的大鳥，向上拔高幾截，施展迅疾輕功，躲開地面散布的各種焦尸，往懸崖石壁上輕點幾下，一掠而過，騰挪飛縱，好不飄逸。
不一會兒，奔著那個龐大蜂巢的縫隙，程覺剛靠近到數(shù)米外，立馬停住腳步，仔細打量之下，心頭不由大為驚訝。
狹長的山道一側(cè)。
懸崖峭壁之上，距離地面三十多米處，凸出的石縫間，那個直徑六七尺的龐大蜂巢，仍然靜靜卡在原處，表面膨脹了幾大圈，烏漆麻黑的，一片死氣沉沉。
在燃燒彈爆炸的那一剎那，無數(shù)只密密麻麻的黑鱗蜂，猶如飛蛾撲火一般，用自己堅硬的甲殼，將蜂巢一層層的包裹保護起來，猶如給其穿上了一層厚厚甲胄。
這無數(shù)只飛蟲前仆后繼，悍不畏死，似乎在用自身的渺小生命，來詮釋歌頌大自然到底是何等的偉大。
龐大的蜂巢表層，無數(shù)只黑鱗蜂伏臥，密密麻麻疊在一起，組成一道漆黑色的鋼鐵長城，尤為顯眼的，其中有一只拳頭大小的碩大甲殼，一動不動的守護著巢穴，好似一尊在家門口站崗，死戰(zhàn)不退的百戰(zhàn)老將，讓人不由肅然起敬，心頭大受震撼。
它即使已經(jīng)化作焦炭，也仍氣勢洶洶，頂天立地，透過體外漆黑色的細密鱗片，隱約露出幾道金色紋路，看起來極為不凡。
“小家伙，你們是為生存，我又何嘗不是！他年吾若為螻蟻，為爾陪葬又如何？
此方世界，大神通者，高高在上，餐風飲露，摘星拿月不足道，呵氣成云一念間，是何等逍遙自在！若有朝一日，我為魚肉，你為刀俎，又當如何？”
程覺長身而立，半晌默默無言，突然昂首，發(fā)出豪爽的大笑聲，形態(tài)瘋癲，以手指天，一手叉腰。
他睜開璀璨雙眸，臉含笑意，表情說不出的灑脫，斜倚在蜂巢旁，步履蹣跚，搖搖欲墜，猶如一名酒氣熏天的醉漢，渾身氣質(zhì)放蕩不羈，似乎下一秒，就會從峭壁之上，直接摔落而下。
此時此刻，程覺目睹眼前種種慘狀，盡皆由己而生，雙手沾滿血腥，不知為何，直接陷入一種莫名的情緒之中，整個人暈暈乎乎的，不由自主的開始手舞足蹈。
過了不久，他腦海突然浮現(xiàn)出一番感悟，整個人這才清醒了一點，背后瞬間冷汗涔涔，立馬發(fā)覺剛才行為舉止的不妥之處。
也是由此，程覺內(nèi)心深處的求道之心，反而更加堅定了幾分。
畢竟，親眼目睹蜂群壯烈覆滅，他決不想，不愿，更不可能，選擇如此憋屈的死法。
無論是誰！從今以后，都別想再肆意玩弄，主宰自己的性命！
如果有，就徹底毀滅它吧！
“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為何如此多嗟嘆！簡直是莫名其妙，不知所謂！”
程覺搖頭苦笑，搖搖晃晃的身子一頓，輕嗅透過面具的焦糊臭味，趕緊默運推背坐禪心法，將腦海里洶涌的雜念，紛紛排除干凈，瞬間感覺全身通泰，四肢百骸傳來一陣暖流，整個人說不出的舒爽。
與此同時，程覺突然微閉雙目，矗立在蜂巢兩米外，一縷神識透體而出，默默警戒附近動靜。
他下腹部的丹田之內(nèi)，真氣蠢蠢欲動，化作潺潺溪水，自發(fā)在經(jīng)脈內(nèi)運轉(zhuǎn)，三十六個大周天后，他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仔細體悟之下，程覺不由雙眉微揚，竟感覺自個修為隱隱增進了一分，心情說不出的愉悅，體輕如燕，飄飄然如騰云駕霧，全身骨頭似乎都輕了八九斤，說不出的玄妙。
其實程覺內(nèi)心，對于剛才一番變化，也是莫名其妙，他雖然也有所猜測，但仍然不明就里。
估摸著，是程覺身為養(yǎng)元后期修士，這半年多來，修煉一直順風順水，靠著水磨功夫，以及一些山參靈藥滋補，從來沒遇到甚么瓶頸。
今日機緣巧合下，他竟然能引動一絲心魔，欲念雜生，百感交集，差點被其趁虛而入，直接走火入魔。
也幸好，程覺一向心智堅定，不為外物所動，而且有推背坐禪訣相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也多虧如此，今日冒出的一絲心魔，非但沒有讓程覺真氣亂竄，經(jīng)脈逆流，還反而憑空得了莫名好處，讓他對推背訣有更深感悟，一身修為也精進了少許。
“可惜，蜂王已死，即使巢穴保存完好，蟲卵再多，也會慢慢消亡。過不了多久，這個族群也仍會徹底覆滅，絕無可能東山再起，你們的一切努力，終究徒勞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