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落京都
十二月初五，傍晚時分。
灰白的云層遮擋住橙黃的微光，天空陰沉沉的，寒風拂過，夾著細雨打在京都的城墻上。
“這什么鬼天氣，又冷又下雨，還要在這里上值！”城墻上，一個叫程子序的士兵，不滿地罵道，“我真是XXX(禮貌用語）！”
“也對，本來下雨也就算了，偏這城墻破了個大窟窿，這風一直往這灌，真是冷得我直打哆嗦?！绷硪粋€叫景山的士兵說道。
“你說也真是的，整個城墻這里壞的最嚴重，城門就在下面，這上面破了個大洞。你看，我要是不小心踩空整個人都有可能掉下去。”程子序用腳和手比劃著給景山看。
“是啊，序哥，你說這京都的城墻不是代表了皇家臉面嗎？昨天就損壞，怎么都沒有人來修？”
“我呀，聽說這城墻用料特殊，京都修城墻的材料里沒有，得從別的地方運來?！?p> “那也不能一直破著呀，這又下雨，又刮風的，對咱們上值的兄弟來說那不是很痛苦呀！”景山搖搖頭說道。
“也是，下值后我跟老大提一下吧，至少也先運些沙袋過來擋擋風吧?！?p> “那真是太好了，咱就替兄弟們謝謝序哥了?！本吧奖?，殷勤地對著序哥笑。
“別整這些有的沒的，晚上呀咱哥幾個去胡玉樓快活快活，聽說今晚胡玉樓舉辦摘花會，頭牌柳嫣姑娘也會上場跳舞，想必胡玉樓今晚一定熱鬧至極~”
“行行行，序哥說了算，今晚呀咱們不醉不歸??！”
胡玉樓，玉華閣。
窗邊，銅鏡前，端坐著一名女子。她，粉色的裙子上沾滿了馨香的露水，頭頂上的玉釵迎風微顫，絕美的面容經(jīng)過打扮，更顯得眉目如畫，就連那臉面的敷粉亦變得格外的鮮艷。①
她正是程子序口中提到的胡玉樓花魁，柳嫣。
“嫣兒，都準備好了嗎？還有沒有什么東西需要準備？”推門走近一位胭脂水粉味道極重，臉上堆滿笑容的中年女子，正是胡玉樓老鴇秦媽媽。
“秦媽媽，不用了，我呢是壓臺出場。您呀，不用顧及我啦，現(xiàn)在賓客都陸續(xù)來了，您還是去忙您的吧！”
“瞧瞧，我們嫣兒就是會關(guān)心你媽媽我。不像洛水，盡讓我糟心?！?p> 柳嫣一頓，合上梳妝的盒子，側(cè)頭問：“洛水是怎么了？”
“唉~唉”秦媽媽坐在茶幾前，一臉痛斥洛水爛泥扶不上墻的樣子，“她不是前幾天落選了花魁嗎？這事你也知道。落選后呀，整個人都消沉的很，事也不理，客也不見，硬生生把自己的客源推出去，現(xiàn)在好啦，都沒有客想要選她作陪?！?p> 又嘆氣繼續(xù)說道：“你說，好歹她也是我們胡玉樓第二把交椅，搞成這樣，也不知道怎么辦是好！而且明天有個富商點名要她，你說她這樣不是把錢往外推嗎？唉!”
柳嫣走到秦媽媽身邊，“媽媽別愁啦，我成了這花魁，她難免心里不舒適。這樣吧，媽媽，這事你交給我，我保證明天她一定會出來接客的。”
秦媽媽握住柳嫣的手，輕輕拍一下，臉上愁郁消失，笑著說道：“我就知道，嫣兒最好了，那我呀，也不打擾你了，你好好準備，今晚就看你的啦！”說完，就離開了。
門口的婢女，將門關(guān)上。柳嫣用力搓搓剛剛秦媽媽握過的地方，然后喊道：“屏兒，進來?！?p> 推門走進一個清秀的婢女，“姑娘?！?p> “你把我箱子里那套橙黃的胡裙裝好帶上，跟我去一趟玉水閣?！?p> “是?！?p> 屏兒翻出裙子，放到小盒子，然后隨著柳嫣往玉水閣去。
細雨紛飛，似棉絮，似銀絲。
柳嫣穿過長長的連廊，來到玉水閣洛水房前。
“砰砰——”房內(nèi)傳來“霹靂哐啷”砸東西的聲音。
“都怪你，你個狐媚子！砰砰——”洛水的聲音、砸東西的聲音不間斷響起。
柳嫣推開門，看到正舉著花瓶準備往下砸的洛水，頭發(fā)凌亂，眼底淤青，眼眶通紅。
洛水停下動作抬眸，“你來干什么？”花瓶被她單手握住，隨時要砸向柳嫣的樣子。
“沒什么，來欣賞一下你落魄不堪的樣子罷了?！?p> “哈哈哈哈，現(xiàn)在，你高興啦，怎么樣，看到我落魄不堪的樣子，你是不是很滿意，你是不是很開心？”她手收緊，眼神仿佛要殺人的樣子盯著柳嫣看，“也是，男人嘛，都喜歡你這種穿著大膽的、異域風情的胡（狐）媚子！”
柳嫣好像絲毫不擔心洛水手中的花瓶，走近幾步，右手撫上她的臉，說道：“洛水，你知道為什么你贏不了我嗎？”
輕撫的手改變動作，掐著洛水的臉蛋?！安皇悄悴粔蛎?，也不是你身段不好，更加不是你因為你是漢人，我是胡姬?！?p> 手甩開洛水的臉，她的臉側(cè)向一邊，人沒站穩(wěn)，連帶著花瓶跌坐在地上。
柳嫣彎腰看著她，又說：“你以清冷的形象出現(xiàn)，不愿扯下臉皮，可是你知道嗎？故作矜持在青樓里只會把客源拱手相讓，欲擒故縱的戲碼多了會讓人惡心不已。你一直把我當成對手，卻完全不知自己是什么樣子，說實話，別說打敗我，你看看你如今，哪個男人敢要你？”
“柳嫣，你胡說什么？”洛水揚起花瓶砸到地上，清脆的聲音彰顯出她的怒氣。
“呵呵”柳嫣，站起來，從屏兒手中拿過盒子，打開，然后將盒子扔到洛水附近的地上，說：“你不是一直想要套胡裙嗎？喏，給你，但，你敢穿上它嗎？”
盒子里橙黃的衣裙落在洛水眼中，透過胡裙，仿佛看到柳嫣穿著胡裙起舞的畫面，周圍人群環(huán)繞，熱鬧非凡，舞姿曼麗，而那張絕麗的臉慢慢變成了自己的。
“你不用成為我，你有自己的性格和風格，但你卻少了那份豁出去的勇氣。懼權(quán)貴，怕是非，故作姿態(tài)，這才是你贏不了我的原因?！?p> 空蕩的屋子里，柳嫣丟下最后一句話，離開了。
身后的洛水，一滴淚劃過臉頰。
......
“小姐，下起雨來了！”在往京城的路上，霽藍拉開車簾，驚奇地說。
離開陵水縣已經(jīng)是四天了，馬車正越來越靠近京都。
慕卿順著車窗看向外面，毛毛細雨，絲絲縷縷地落下。眼眸中不經(jīng)意看到在馬車側(cè)前騎馬的熙王，雨絲落在他的發(fā)冠上，一落便融入發(fā)絲。高大挺拔的身影，隨著馬車的節(jié)奏，不急不緩地往前走，雨似乎半點沒有阻擋下他的腳步。
“王爺，下雨了，不如稍作休息再走？”
熙王回頭看了一眼慕卿，說：“晚西北，有積云，這雨不會停，明晚勢必大雨傾盆?！膘o默，又說：“這路唯有一個驛站，午時已經(jīng)過了，我們得馬上趕路了，不然中途遇上大雨，我們就無處可避了?！?p> 慕卿看了眼天，說：“好，王爺不用顧及我，回京都再說吧。宴海清，可以適當加速?！毖绾Ｇ?，那名幫忙驗尸的仵作，膽大技巧，熙王惜才，決定挖他到京都任職。
“好勒，小姐。”宴海清說道，揚起鞭子，驅(qū)動馬車加速。
細雨飄零，人生如萍，誰也不知明日又會誰的人生開始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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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文章①處參照了晏幾道《臨江仙·斗草階前初見》“羅裙香露玉釵風。靚妝眉沁綠，羞臉粉生紅”的現(xiàn)代文翻譯。
(2)“壓軸”本意是指倒數(shù)第二個節(jié)目，而不是人們常說的倒數(shù)第一個，倒數(shù)第一個節(jié)目稱“壓臺”。壓臺∶指唱壓臺戲，借指拿出最后最好的一手壓臺戲。（來源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