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啦！”
合作社的街道上，孩子們穿著嶄新的衣服，手里拿著吃食和玩意兒，你追我趕的。
大人見了也不生氣，臉上帶著笑看著這些孩子們。
今天是大年三十，各部門都放假了，連俘虜們也只需要干半天活，下半晌就能休息了。
現(xiàn)在跟后世不一樣，此時過年都是中午吃團年飯，晚上也有守歲的，但多是富貴人家的做派，小門小戶少有那樣做的。
合作社里有的人家一大早就升起了炊煙，那是在炸丸子呢。
現(xiàn)如今這春節(jié)還真不一定家家吃扁食，但此地只要有這個條件的人家，幾乎家家炸丸子。
一個大筐子放在灶火邊，旁邊盆里擱的是蘿卜切碎團成的丸子，有舍得花錢的人家，還到合作社的供銷社里買了藕、茄子。
小心翼翼的把丸子、藕合粘上面糊，再丟到油鍋里。
“滋啦啦”的聲音響起，密集的白色泡泡浮起來，有的孩子就把手指塞到嘴里。
太香啦！
食堂里就更忙碌了，這里要供應(yīng)單身工人們的團年飯，聽說社首也要來吃哩。
掌廚的大嫂領(lǐng)著一幫女眷，那炸丸子的鍋足有丈許寬，這時下丸子就不能像普通人家那樣一個一個來了，非得用一個大笊籬，一次下進去幾笊籬，待都炸的浮起來再撈出來。
“做丸子的快點些！不夠啦！”
“來啦！”
“來熱水了！避一避呦！”
屋里熱鬧極了。
有被叫來幫忙的工人小伙子，見到這一屋子的女眷，低了頭不敢看，有大嫂不滿的喊，“哎？我說，你低著頭可怎么干活吶！”
小伙子臉更紅了，惹來一眾嬉笑。
禮教大防那是大家閨秀要受的，這些窮苦人原來肚子都吃不飽，自然要潑辣些。
說笑歸說笑，可不敢誤了干活，這些菜丸子，要一直吃到正月十五呢，有菜有面有油，這可是不多得的好吃食，可以炒了吃燉了吃做成湯吃，那墊筐子的高粱煎餅更是好東西，到了一筐丸子吃完，那煎餅都叫油給浸透了，家里一般大人都不舍得吃這帶油水的東西，往往要分幾次給孩子吃了。
趙子成帶著李老實來廚房看大伙兒做的怎么樣了。
那些婦人大嫂一下子就老實了，也不敢說笑了。
趙子成忍不住笑道：“怎么？我是大蟲不成？你們怎就不說笑了？”
有年齡大的，性子潑辣的就大膽說道：“社首以來，俺們可不就害怕了嗎，社首端的是好威風(fēng)哩！”
李老實聽的直瞪眼。
沒想到趙子成并不在意，笑道：“我威風(fēng)不威風(fēng)另說，如今可是大嫂你最威風(fēng)，你今天要是生氣了，我們可就都吃不上這丸子湯了！”
大伙兒一齊笑起來。
趙子成干脆去洗了手，跟大伙兒一齊忙活起來。
眾人有意要攔，但誰也不敢開口。還是李老實耿直道：“社首，這怎么能行，怎么能讓你干這些女人家的活?！?p> “女人？女人怎么了，咱們的鞋襪衣衫，咱們的一粥一飯，不都是女人給咱做的？再說了，如今過年了，我也給大伙兒出出力，算是慰勞大伙嘛！”
趙子成心中暗笑，要是讓李老實去后世，只怕用不了幾天就得讓人掛到微博上。
趙子成的確是在作秀，但之所以這樣可不是拳師附體，而是別有目的。
合作社的勞動力在可預(yù)見的未來都是很緊缺的，趙子成不愿意大肆招攬新人，那樣只能沖垮合作社的獨立和特殊，降低歸屬感。
在這種策略之下，婦女不僅起到平衡男女比例、與工人結(jié)合成家庭使其牢牢綁在合作社的戰(zhàn)車上的作用，還要承擔起相當一部分的勞動任務(wù)。
認可與鼓勵也能釋放相當大的生產(chǎn)力。換句話說，當帶英給予婦女選舉權(quán)時，不是帶英良心發(fā)現(xiàn)，而是帶英資本家們需要婦女干活。
趙子成要的是穩(wěn)步扎實的建立基本盤，當突破一定閾值，也就是他所培養(yǎng)的社員、儲備干部能覆蓋相當大的區(qū)域時，就可以放開膽子擴張了。因為那時要貫徹的是治理結(jié)構(gòu)，而不再是死扣每一個入社成員的純潔性。
到時候即使出現(xiàn)問題，例如隊伍里混進了壞人，也很難撼動發(fā)展和自我凈化的根基。
當然這也有個前提，就是他不能走士紳治理的老路，否則讀書人結(jié)合成的利益集團會輕易打垮勞動者隊伍，話語權(quán)又將喪失，結(jié)果就是再次開倒車。
這一點在無數(shù)次起義里都被印證過了。
其實怎么辦也很簡單，考試選拔還是要進行的，把考試選拔的內(nèi)容變換一下就可以起到大用處。
科舉之所以反過來綁架了朝廷，無非是因為朝廷喪失了解釋權(quán)罷了。盡管歷朝歷代都不遺余力地篡改經(jīng)典，但這事兒屬于能干不能說，制高點始終掌握在讀書人大佬手里，文人寫書，文人出題，文人考試，文人當官。
終于成功玩死了大明朝。
趙子成不怕這個，想當官？快去背誦省情省況、法律常識、文藝常識，快去練習(xí)綜合寫作吧！
把四書五經(jīng)變成常識考察降低門檻，增加雜學(xué)內(nèi)容，設(shè)官學(xué)，編纂統(tǒng)一教材。
不管東林黨還是西林黨都得跪。
想到這里，趙子成一邊努力搓丸子，一邊露出詭異的笑容。
李老實突然打了個寒顫，社首這是什么邪門兒愛好？
到了中午，校場上擺上兩百多桌，一桌四個菜，一盆丸子藕合湯，一盆肥豬肉燉冬筍，兩只燒雞，兩條糟魚，另有一盤梅花燒餅。
燒餅不夠可以再添，菜就這么多了。
當一群年輕小伙子扛著幾個大酒缸走近校場，氣氛達到了最高潮。
這些趙子成托郁秉忠買的上等三白酒，產(chǎn)自浙江烏鎮(zhèn)，走江南運河到京杭運河一路運來，很不容易。
趙子成說了幾句吉祥話，又連敬了三碗酒，隨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他沒必要在這跟大伙兒一塊吃，敬了酒已經(jīng)讓大伙受寵若驚，再留下吃飯，怕是所有人都吃不好了。
更何況，他的住處還有人在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