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白影如鷹隼輕掠而來,又似冽風(fēng)般飛快,寬大的袖子像是施了仙術(shù)飛拂過去,將快要倒下去的書架瞬間完好無損地佇立在了原地,而與此同時撲在書架上的木兮被再次拎了起來爾后隨手扔下去。
木兮沒有哭,麻溜地爬起來了想跑。
奈何跑沒幾步便感覺受了阻力死活跑不了,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尾巴被一只從白衣袖子里伸出來的手用內(nèi)力吸附住了,她眼珠子瞪圓了,瞬間就露出了崇拜的光芒,都不用人抓她了,直接就撲過去抱住了人家的大腿,“公子!公子!……公子好厲害的仙術(shù)……”
起初后母說公子白衣是會仙術(shù)的她還不信,因為她打骨子里認(rèn)定會仙術(shù)的一定是那種住在天上兒沒事兒飛來飛去的,怎么會住在白梅山上還是她見得到的人物呢?所以盡管人公子白衣飄飄自帶仙氣兒,但她還是沒往仙人這方面想。
可是!就在剛剛!就剛剛!公子在她面前露了這么一手!
那一圈白光閃啊閃的束縛住她尾巴的,不是仙術(shù)是什么!
然而公子白衣再次把她拎起來了,臉色冷冷冰冰的,如墜冰川:“誰讓你走進這里的?”
木兮憋著一張迅速漲紅的小臉,甩頭,“我……自己……要進來……”
傅白衣將這丑東西扔了出去,緊跟,藏書閣的門隨著一股逆風(fēng)嘭地一聲被關(guān)上。
被扔在走廊扶欄旁就差摔下竹樓了的木兮心驚膽顫地吸了吸鼻子,堅絕地轉(zhuǎn)頭回去,看到公子白衣走出來,張口就要說什么,公子的冷漠無比的聲音卻劈頭蓋臉地傳來:“閉嘴!”
木兮緊緊閉上了嘴,哀怨地望著頭頂上的人,又愁又欲言又止。
然而公子白衣似乎無暇顧及她,轉(zhuǎn)身就往竹樓下去,木兮便緊巴巴地跟去了。
“小史,打今日起,你無須留在白梅山了?!?p> 小史看了看公子白衣,又看了看躲在公子身后的木頭兮,頓時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求公子原諒小史這一次,小史再也不會犯這樣的錯了!”
“沒有下次。你該明白白梅山的規(guī)矩。”
小史悔不當(dāng)初地抬起淚眼望向那瑟縮著小身板的木頭兮,一副“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怎么不替我求情呢!”的神情。
那廂木頭兮拿公子的一小節(jié)白衣袖子擋著自己,戰(zhàn)戰(zhàn)兢兢露出一雙黑黑的眼珠子,一副“我我我自己都自身難保呢哪來的資格給大哥哥求情!”的神情。
于是小史最終含恨離去……
“手?!?p> 正替小史大哥哥積攢著眼淚珠子的木兮忽然冷不丁地聽到了頭頂上傳來的熟悉而冷漠的聲音,她愣了一愣才意識過來什么,連不迭松開被她攥在手里的白衣袖子,還不忘幫人家拍了拍衣袖,奈何她爪子也臟兮兮的,這下袖子更臟了……
傅白衣靜靜垂下眸,看著剛換上又臟了的新衣。
木兮訕訕地道歉了好幾聲,“公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傅白衣攏了衣袖,低垂著眸平靜地俯視她:“你想要《草生》古籍是吧?!?p> 木兮眼睛亮晶晶地,用力點頭再點頭!
傅白衣靜了靜道:“想也別想。”
話罷,拂袖離去。
留下的木兮,砸了砸舌頭,一不留神看到公子走了,又連不迭呼哧呼哧追趕上去,“公子公子,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什么書?。俊?p> 公子沒有回頭,只是傳來一聲冷笑,嗓音冷漠如寒冰,又隱約滲著一絲深惡:“貓族,如此丑臟臭窮。妖怪精魅里頭,除了蘇山還有哪個山頭養(yǎng)得出這樣丑的妖嗎?”
傳聞,公子白衣痛惡這世間一切不干凈的東西。
木兮又吃驚又難過,她聽不出公子語氣里的厭惡,只是覺得有點委屈,嘟著小嘴有些悶悶不快的樣子,極小聲的嘟囔:“我們家是窮啦我承認(rèn),可是……只是太窮而已,哪有公子說得那樣丑……”
傅白衣……
雖然在顏值這方面大受打擊,但是木兮還是沒有氣餒,卯足了底氣上去,“公子,您救救我們蘇山一家吧,只要有了古籍,蘇山就能種糧食了?!?p> 傅白衣神情淡漠:“蘇山荒蕪,乃蘇山大佬前世惹禍種下惡因,今生的報應(yīng)是她自食惡果,與人無尤。”
木兮瞪大雙目,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什么惡因惡果的,后母可好了,她對我們可好可好了!”
“那是你的事。……松手?!?p> “不!公子不給古籍我就不松手啊啊??!……”
某貓是直接被一掌拍飛的……
至于飛了多高多遠她也不知道,只記得張大著嘴剛一口吃進了一團軟綿綿的云朵,噗通一聲直線掉落……
只聽聞一聲響徹云霄的殺豬聲劃破長空……
*
白梅山下有一棵參天大樹,它守護著白梅山已有千年長久,人們稱它為樹父。
樹父的枝枝蔓蔓上掛滿了紙鶴,風(fēng)一吹,舞動翩翩,發(fā)出簌簌聲響。
據(jù)說,紙鶴里頭都寫滿了各人的困惑疑問。
這又是為何呢?天昭之大,卻無公子白衣所不知之事,自然便會有人擠破了頭想要上白梅山,可公子白衣又不是人人都能得以見得的人物,因而,便立下了這么個規(guī)矩——
但凡來白梅山問事的,只稍將自己的生辰八字以及問題寫在紙上并且折成紙鶴,再掛在樹父上,等山上的公子處理完一批事務(wù)了,便會差人將紙鶴送上山,再交由公子處置。
當(dāng)然,公子白衣也不是見誰都會解答的,不管問問題的人是窮是富,是善是惡,問題是大是小,重要還是不重要,公子只看一點——心情。
公子心情好了,問題就解決了,公子心情不好了,管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
這些都是木兮聽住在山腳下的村民們說的,木兮也不知道真假,便去討來了那么一沓紙,趴在樹下,用力握著筆,歪歪斜斜地在紙上寫了幾個大字,費了會工夫,總算寫好了,便拿起來拍了拍掉進紙里面的灰土,仰起頭瞧了瞧系在樹上的那些精致小巧的紙鶴,木兮開始有些發(fā)愁,紙鶴怎么折啊?
愁了一會,木兮想到了一個辦法,一骨碌爬上了樹,一直爬到了樹父的分岔開的樹枝上,然后小手一抓,把別人的紙鶴扯了下去。
爾后,她才慢吞吞下了樹,對著扯下來的紙鶴研究了研究,沒研究個什么出來,干脆就把整個紙鶴拆了出來,又研究了一會,直接扔了,埋頭按照自己的想法折了起來。
很快,一坨不知被捏成什么的玩意被她折出來了。
木兮自我滿意地給它系上了紅繩子,然后又爬樹,把她的所謂紙鶴掛了上去。
樹上的紙鶴在風(fēng)中搖曳,她的紙鶴尤其鶴立雞群。
過了一日,有人將紙鶴收集起來帶上了山。
又過了一日,一堆紙鶴被扔在山腳下,木兮去翻了翻,一下子就找到了她的紙鶴。
木兮覺著,公子肯定是看漏了,才沒有看到她的紙鶴的。于是,木兮又堅挺的把紙鶴掛上了枝頭,讓它繼續(xù)引領(lǐng)風(fēng)騷。
又一日兮,那只引領(lǐng)風(fēng)騷的紙鶴被扔在山腳下,尤為孤寂。
木兮便想,一定是公子唯獨沒看到她的紙鶴。秉著堅持到底永不言棄的精神,木兮把樹上的那些紙鶴全都扯下來,再次將自己的紙鶴掛上枝頭,讓它一枝獨秀。
再一日兮,紙鶴直接扔在了她頭頂上。
木兮一個激靈抬起頭,“公子肯見我了嗎?”
來人點了點頭,掄起打狗棒,“公子讓我送你去見閻王?!?p> 木兮一看這人有點眼熟啊,等他掄起了打狗棒,木兮就徹底眼熟了,想也不想立馬開溜……
木兮跑到半山腰上時才終于甩了人,她剛要稍稍松一口氣,倏然看見一支隊伍正往山上走來,而恃才一直追著她跑的人正和隊伍領(lǐng)頭的人有說有笑。
木兮琢磨琢磨著,溜進了那支長長的隊伍當(dāng)中……
隊伍里的人都披著頭巾,木兮避免自己看起來太特別了,也隨手悄無聲息扯了別人的頭巾披在身上。繼續(xù)跟上大隊伍。
上山后,隊伍原地待命,領(lǐng)頭的和白梅山上的人前去梅園。
木兮不安生,自然也跟著悄悄溜去了。
一路上,木兮尾隨在后頭偷聽他們交談——
“公子近來可好?”
“回西河王,公子好著呢?!?p> “那便好,只是這白梅山如此寒冷,還不如我的西河來得暖和,不知他守在這這么多年是為何……”
話說著,梅園被再次開啟。
梅園的布局很是精妙古怪,即便是西河王親眼目睹,卻也絲毫瞧不破這里頭的重重機關(guān)。
“公子,西河王到了?!?p> 抬眼望去,他們的公子大人還是倚靠在青石上看著話本子,聽到他的話,只是抬眼看了一眼,又低下頭看書,聲音淡淡:“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p> 西河王走上前來,看著他一如既往的清冷姿態(tài),不由搖頭苦笑:“你當(dāng)真要這般無情?來看看你也不許了?”
傅白衣低垂著眸,神色平和地翻了頁,不疾不徐道:“你若要打親情牌,可以滾了。”
西河王頓時氣結(jié),悻悻擺了手:“算你狠!我這次來,是想問你,西河常年四季如春,偏生這兩年,四季遍處結(jié)冰,到處大雪紛飛。這當(dāng)中,是不是有什么異象征兆?”
傅白衣?lián)]手。
西河王看了看自己,又看向他,“不是你什么意思?”
有人慢悠悠上前,“公子的意思是,請西河王下山折紙鶴?!?p> ……西河王好一番使勁把自己的怒氣壓制下去,指著傅白衣大聲道,“我好歹和你仙去的師父有著世交之情,你怎可……”
“你和誰有什么交情與我無關(guān),陳安,好生招待西河王?!?p> 陳安應(yīng)了一聲,上前對西河王做了“請”的手勢。
西河王忿忿切齒地死瞪著公子白衣片刻,怒哼了一聲,悻悻拂袖而去。
陳安緊跟身后。
“慢著?!备蛋滓潞鋈徽酒饋?,朝正要離去的人問道,“西河王可愛吃肉?”
西河王被這突然的問題嚇到了,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直愣愣點頭?!皭鄢园。趺戳??”
傅白衣攏了袖子,平靜望了望天,“梅園梅樹今年結(jié)了只貓崽子,便送給西河王吧?!?p> 陳安差點給憋出內(nèi)傷,從未見過能如此正兒八經(jīng)的胡說八道之人……
西河王睜大了眼好奇狀,轉(zhuǎn)頭望了望梅園,忽然看見不遠處一棵梅樹使勁抖抖抖,噗通一聲,果然掉下來一只碩大的黑乎乎的果子。
西河王湊過去一看,卻給那栽倒地上的東西猛地抬頭給甩了一臉的灰土。
“……傅白衣,你……”西河王怒不可遏地轉(zhuǎn)頭回去,還以為這一切都是傅白衣在耍他。
陳安目無表情抱起地上的某團,硬塞給西河王,“請西河王收好公子的禮物,隨我下山系紙鶴吧?!?p> 走沒多久,木兮回神過來,炸毛了,使勁在西河王身上踢蹬,“放我下來……你快放我下來……”
西河王本就在氣頭上,被塞過來的一團臟東西這么一鬧,更是心煩氣躁地一把扔了她,走了……
陳安低頭看了看,裝作沒看見,繼續(xù)走。
……
梅園關(guān)上了,木兮十分堅挺地從樹下爬了起來。
她揉著屁股,一邊四望著四周不停在變幻的白梅樹,越看越晃眼,又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合計著反正她也不知道怎么走,干脆就這么橫沖直撞吧。
這樣想著,木兮拉了拉虎頭帽,一鼓作氣沖進去!
梅樹迅速列成一排將她往后撞倒。
木兮又往另一個方向沖。
梅樹再迅速圍堵住她再次將她撞倒。
到最后,木兮被困在一個小小的四四方方的空間。
……木兮順著梅樹一步一步爬了上去……
被爬上去的梅樹欲哭無淚,當(dāng)真從未見過如此糟心之物……
很快,木兮爬到了樹頂上,她正想揮手大喊什么的時候,忽然腳底一個趔趄,身上的梅樹以及周遭的梅樹倏地被一股力量疾速掠開。
漫天落花,落在那白色如雪的衣衫上,像是綻開的花朵。
木兮張著手,大喊公子救命!
公子白衣平靜地直視某物落下。
噗通,落地。
木兮吐了吐嘴巴里的灰土,艱難地抬起頭,看到一雙白色靴子和垂下來的白色袖邊,忍不住抱住了他的腿哭了起來。
“公子,你能不能先不要趕我走……”
“松手?!?p> 木兮嗚嗚咽咽地搖著頭說不。
傅白衣?lián)P起手,木兮眼尖地馬上哆嗦著松開了爪子,跌在地上繼續(xù)哭。
傅白衣面色陰冷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冷哼一聲,轉(zhuǎn)身走了。
木兮吭哧吭哧爬起來,努力緊跟他身后。
公子好高,白色的袖子很寬大,風(fēng)一吹,便拂過她的臉頰,帶著淡淡清冽的梅花幽香,十分好聞。
傅白衣一路走到了青石臺上的亭子,在亭子里頭坐下來,剛低頭下去,木兮馬上在他跟前跪下,“公子,我有兩件事要求你!”
傅白衣平靜打斷她:“你只有問一個問題的權(quán)利?!?p> “哦……”木兮想了想鼓足勇氣開口,“公子,你可以把《草生》古籍給我嗎?”
“不可以?!备蛋滓抡酒饋?,“問完了,你可以走了。”
木兮懵逼……
這就算問完了嗎……
眼見著公子要走了,木兮連不迭去拉他的袖子,“公子,我求你了,你借古籍給我用用,我保證很快就還給你的……”
“不想被我親自煮了馬上滾?!?p> 木兮飛快噗通跪倒在他跟前攔住他的去處,“公子,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可不可以?”
“不可以?!銤L不滾??!?p> “公子是怎么修煉仙術(shù)的?”
“那不是仙術(shù)。”
“那你能不能教我仙術(shù)……”
“……滾!”
這次公子還沒來及下手,木兮便麻溜地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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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安遵循公子的意思,好生招待西河王的大隊伍,不僅命人打掃了若干客房,還在大殿上好吃好喝款待西河王一干等人。
因而,西河王這才稍稍平復(fù)了不久前的情緒,算是領(lǐng)了公子白衣的這份情。
這廂,陳安正要命人再添幾道菜上來,忽然眼角余光逮到了一只趴在桌上狼吞虎咽的不明物體,身后一條白色的尾巴搖晃搖晃格外搶眼,他上前去,扯住了她的尾巴,一把從桌上拽了下去。
木兮嘴里還塞著飯粒兒,差點吐出來但又及時咽了回去,手還要往飯桌上伸,卻被陳安打了下來,木兮吃痛一聲,氣極了拿大眼珠子瞪死他,“你干嗎阻止我吃東西!”
陳安咬牙切齒:“這些東西不是給你吃的?!?p> 木兮一鼓嘴,再理所當(dāng)然不過:“我是公子送給西河王的禮物,禮物怎么就不能吃東西了?”
……陳安噎住了。但還是把她拖了出去。
木兮氣得想要沖他嚷嚷之時,陳安又二話不說往她嘴巴灌了一杯水,木兮打一個飽嗝出來,氣消了。
大伙吃飽喝足后,陳安帶著西河王下山了。
西河王望著掛在樹父上搖搖曳曳的紙鶴片刻,越想越覺得不理解:“陳安你說你家公子有毛病是否?明明可以直接當(dāng)面問他問題,就非得這么來回折騰,他累不累?。俊?p> 陳安平靜回答:“公子不喜歡聽人說話?!?p> 西河王擺擺手,當(dāng)他什么都沒問。揮手命人遞來紙筆,洋洋灑灑寫下幾行字,便遞給了下人。
陳安慢慢上前,“回西河王,必須您親自折的紙鶴,才顯誠意。”
西河王冷笑:“開什么玩笑,他傅白衣還能知道這紙鶴是誰折的不成?”
陳安面無表情提醒道:“您傻呀,小的在這看著呢?!?p> ……西河王狠惡惡剜了他一眼,悻悻奪回來紙,沒好氣地問道,“這玩意怎么弄?”
一只爪子伸過來飛快搶走西河王手中的紙,“西河王,我會折紙鶴!”
西河王手里一空,低頭一看,可不正是那會子從梅園梅樹里栽落下來的丑東西,他不由得愣了一愣問道:“你怎么在這?”
木兮一邊認(rèn)真折著紙鶴一邊回答:“我是公子送給西河王的禮物啊,西河王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西河王點了點頭,“沒想到傅白衣贈予我的禮物倒還真是與眾不同?!?p> 木兮笑瞇瞇:“那是自然?!?p> 西河王一把掐起她的脖子,“你捏的這什么鬼玩意?”
“紙……鶴……”
西河王扔給陳安看,“這是紙鶴嗎?”
陳安看了看扔在手里的一團皺巴巴的物什,又看了看性命垂危的木兮,違背良心點下頭,“這是紙鶴?!?p> 西河王頓時松手,拍了拍小家伙的腦袋,“果真是好禮物?!?p> 掛完紙鶴后,西河王就拎著他的禮物回山上了。
翌日,陳安來報,關(guān)于西河王寫在紙鶴上的問題,公子已有答案。西河王聽了,心下一喜,命人攜帶了厚禮前去。
傅白衣這次沒在梅園里頭,而是直接到了大殿上。
西河王看到他人十分高興啊,揮手讓人把厚禮呈上來,“傅白衣,不得不說,昨日你贈予我的禮物頗是特別,所謂禮尚往來,所以我今日也為你準(zhǔn)備了一份厚禮,是真的厚禮,你看,這么厚一本書……”
說著,還讓人打開了盒子,給傅白衣看。
傅白衣散漫倚靠在坐榻上,抿了一口茶,淡哂:“答案還沒給你,急什么。”
“公子這話客氣,你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那肯定就是真的知道了,我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這禮啊,還得請公子收下才是!”
說著,西河王奪過了下人手中的盒子,親自拿了上去。
傅白衣抬眸淡淡瞥了他一眼,又低頭喝了口茶,嘴角抹開了冷絕的弧線,“看來西河王倒是曉得投其所好?!?p> “我知道你向來喜歡讀讀書看看話本子,也知放眼整個天昭,沒有一本書籍是你傅白衣所不曾閱過的,所以,我便帶來了一本與眾不同的古籍,保證你看了會大為歡喜!”
西河王說著,又上前一步。
站在一旁的陳安頗是無奈的揭穿他,“西河王既知這世上無公子不曾閱過的書籍,后面您又說公子看了會大為歡喜,您這不是語病嗎?”
西河王大聲斥他:“你個下人你管我怎么說,公子就是沒看過這本書就對了!”
陳安哦,默默退一邊。
“這本古籍,乃我西河先祖血淚書寫而成,想想上千年,西河常年干涸,西河子民連活下去都艱難非常,多虧了先祖這本古籍,才救了西河上下。因此,想必公子看到這本書的時候……”
西河王正侃侃而談,一發(fā)不可收拾,倏地,手中的盒子被不明物體奪了過去。
木兮激動難抑地把古籍從盒中拿起來,想也不想就翻開了書頁。
傅白衣站起來,揚手想要阻止卻已經(jīng)來不及——
只見木兮手中翻開的書瞬間焚化成一團烈火,猛地竄進心口,毒火攻心,木兮捂住心口窩子,痛苦地一口血噴薄而出,倒地不起。
誰也沒想到會出了這樣的差池。
不管是自以為算計著公子白衣實則被反算計著的西河王,還是算計著別人的公子白衣,沒有人會想到這節(jié)骨眼上會冒出來這么一只……壞了雙方的計劃。
陳安怔愣半晌,很快反應(yīng)過來,直指西河王大聲喝道:“大膽西河王,你竟敢將施了障眼法的毒火來害公子!”
面目揭露,西河王自然不再偽裝下去,沖著傅白衣冷笑一聲:“我本以為這丑東西是你派來監(jiān)視我的,倒沒想到還真是個貨真價實的蠢物?!闭f著,眼底驟起的恨意盡顯無遺,“昔年我求你救我兒,你不肯也就罷了,反倒置我兒于死地,西河也因此度過了整整兩年的冬天,你害我西河如此,難道不該以死謝罪嗎?”
傅白衣一聲不作走下來,俯身伸手抱起地上的小家伙,抬眸看向西河王,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一雙黑眸浸了霜雪般,冰冷無比地開口:“第一你兒負人在先,死有余辜,西河整整下了兩年的雪只是上天對你兒所犯下的錯懲處;第二,你今日害了一條小妖性命,若是不交出解藥,你西河王一干人等,也別想活著離開。”
說到最后的時候,傅白衣的聲音已經(jīng)不能用“冷”來形容了,一字一頓的,陰寒得好像來自地獄底下。
西河王不可置否地怒瞪著他,顯然不相信他的話。
而這時陳安卻上前來道,“昨日宴席,酒菜皆下過紫薰散,西河王無須問我紫薰散的利害,我肯定不會告訴西河王中了紫薰散的毒會在十二個時辰內(nèi)七竅流血而死的。”
西河王一嚇,身后的一干人等也跟著面面相覲,俱是一臉驚懼,甚至馬上就有人十分配合臺詞捂著肚子開始痛苦不堪的叫了起來……
見狀,西河王怒不可遏地指向傅白衣,“傅白衣你這個卑鄙小人!太卑鄙了!”說著哆嗦哆嗦著手掏袖口,抖著手掏了好半天總算掏出來了個小瓶子,扔給了傅白衣,“這個給你!把那什么什么玩意的解藥給我!”
傅白衣不動聲色接住,再不動聲色道:“陳安,給?!?p> 陳安誒了一聲,把老早準(zhǔn)備好的瓶子從袖口里取出來,遞給西河王。
西河王接過來馬上打開往自己嘴里喂了一顆然后丟給身后的屬下,使勁吞咽下去了,才稍稍有了底氣瞪著傅白衣怒聲道:“傅白衣,我不會就這么算的了,你我來日再戰(zhàn)!”
說完,一揮手,領(lǐng)著他的大隊伍,一如來時雄氣赳赳般的走了。
陳安目送著西河王一干人等離去了,才走回去。
彼時,渾身滾燙、嘴唇發(fā)黑的木兮被放在客房里頭的床榻上,傅白衣將瓶子蓋子打開,倒出來一顆藥丸,放在手心里,仔細一嗅,辨出里頭的混合物是什么了,才放心給床榻上的家伙喂下去,伸手接過陳安遞來的茶水,輕輕捏開的她的嘴巴,喂她喝了兩口,才又遞給陳安。
“公子,這小妖三番兩次的闖禍,您為何還要救她???”陳安接過了杯子,實在忍不住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口。
傅白衣看了看床榻上的小家伙,她好像很難受,眉頭眼睛皺在了一塊,嘴巴也閉得緊緊的,呼吸很不順暢,時而急促時而慢,這么小的一只,卻在床榻上輾轉(zhuǎn)難眠,像是連昏睡中都被火燒著一般痛苦難當(dāng)。
看著看著,他又輕輕垂下眸,聲音平淡地回答陳安的問題:“她雖惹人厭,但此番總歸是因我中毒,我救下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p> “不救會如何?”
“損我修為?!备蛋滓碌?,忽然想起一件事,微微側(cè)頭看向陳安,“你給西河王的瓶子里頭裝的什么?”
陳安答:“鴿子屎?!?p> 傅白衣淡淡嗯了一聲,“胡說八道的本事不錯?!?p> 陳安繼續(xù)答:“跟公子學(xué)的……”
……傅白衣沉默了一會,又看了一眼榻上臟兮兮的家伙,眼底還是閃過了一絲厭惡,不由得起身離去。
陳安目送著傅白衣離開了,想是又回到了梅園。
可陳安又忽然想起來,公子還未告訴他,等這小妖醒了,毒也解了,可該如何處置她才好?
這個問題,一直持續(xù)到木兮終于醒來了,終于有了解答。
木兮醒來時,已是三日后。
她睜開眼,感覺眼睛干澀,口干舌燥得厲害,便揉著眼睛迷迷瞪瞪地下床找水喝,正巧有人推開門進來。
木兮捧著杯子迷瞪地望過去,看見陳安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個茶壺。
陳安看到她手里捧著杯子,不由怔了一怔,“這里的茶你喝了?”
木兮呆呆答:“喝了?!?p> “……那是放了三天的了?!?p> 木兮低頭看了看杯子里的茶水,抿了抿干澀的嘴唇,還想要喝。
陳安當(dāng)然看出了她那點小心思,一把奪過了她手中的杯子,倒掉了里頭的水,斟上了他手里頭新泡的茶,遞給她,“喏,喝這個吧?!?p> 木兮接過杯子咕嚕咕嚕喝了個光,放下杯子了,感覺喉嚨舒服些了,這才鄭重地跟陳安說謝謝。
陳安說:“不用謝,你趕緊走吧?!?p> 木兮抹了抹嘴巴站起來,眼睛四下張望,“公子呢?”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纏著公子?”
木兮扭頭跑出去了。
陳安想也不用想她是往梅園去了,可梅園機關(guān)重重,又哪是她這等小妖想闖進去就闖得進去的?因而,也就沒管著她了。
木兮走進梅園,想著和以往一樣死皮賴臉地硬闖一番,等公子煩了就把她揪出來,這樣她就可以見到公子了,她打著好算盤,可是,令她意外的是,這一次不知為何,一路走去,梅園里的梅樹都不動了,任憑她一路順通的闖進去。
木兮心里覺得奇怪,但一想到馬上又可以見到公子了,她便十分歡騰。
后母先前交代過她,若是搶也搶不過的,那便死纏爛打,雖然她和后母都沒有把她的小命算在里頭。
反正她目標(biāo)明確,要古籍,最好還能學(xué)仙術(shù),不然就不走不走。
然而,木兮走到了青石臺旁時,四下望著,卻看不見公子的身影,公子去哪里了???
她繞了繞自己的尾巴兒,頗是發(fā)愁的四望了一番,忽然冷不丁一個激靈,公子會不會在竹樓里啊?
木兮一鼓作氣朝竹樓跑了過去,竹樓上的竹鈴還在輕輕地拍響,好像讓人置身山谷。她推開了一扇又一扇的門,滿腦子都是“找公子”,忘記了其實她是可以趁機回到藏書閣把《草生》古籍偷走的。
木兮噔噔跑上竹樓的第四層時,已經(jīng)是跑得氣喘吁吁的了,她推開一個又一個的門,忍不住大喊,“公子!公子!公子!”
“公子……公子你在哪里啊……”
木兮找得快要哭了,完全沒有考慮公子會不會不在這里的可能性,只想著公子沒有回應(yīng)她是不是也像她之前一樣中毒倒下了,比她還慘無人問津的死在了梅園里頭……
木兮越想便越害怕,眼眶里紅通通一片的,嘴唇都顫抖起來。
她快把第四層的房間翻了一半時,忽然從竹樓對面?zhèn)鱽硪宦曣帎艕诺牡统恋穆曇簟拔以谶@里?!?p> 木兮眼睛一亮,想也不想朝對面的走廊呼哧呼哧跑了過去。
連門都不敲了,直接就推開門竄進去,里頭是一間清幽雅致的茶舍,一套竹木制成的桌椅,一套古典的白瓷茶具,茶舍里頭還隔了一間寢房,不是很大,但布局很是干凈整齊,沒有絲毫多余的擺設(shè),令人看著不禁悅目,而公子白衣,便半倚在臥榻上,微微瞇開眼朝進來的人看過去。
木兮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見公子了,也不著急了,就是害怕,不由得瑟縮著脖子,喏喏地小聲開口:“公子,你怎么在這里呀?”
傅白衣眼神冰寒,連呼吸都帶寒氣,“這話該我問你吧?”
木兮撓了撓腦袋,“我,我是來……”
“你毒已解,立馬滾下山。”傅白衣緊抿著的薄唇微微泛了森白。
木兮瞧著他有點不對勁啊,好像,不只是臉色蒼白兮兮,嘴唇都白白的的樣子……
她正想要開口問什么,倏地,傅白衣?lián)P起袖,頓時一股凜風(fēng)飛快撲向木兮,將木兮瞬間飛了出去。
木頭兮
此段不計入字?jǐn)?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