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中,孤狼嘯月。
安翊習練完畢,一身疲憊,躡手躡腳返回了山洞,看了眼伙伴,輕聲喚醒林武,交換輪班。
緩緩便席于稻草之上,看一眼洞口處傾泄的一縷月光,默運口決,沉沉睡去。
一夜無話。
雕鷹翱翔,鳴聲沖霄。
黎明時分,昆嶺上的空曠山脊被晨芒烈陽層層推散,幻眼云湮,大地復蘇,景色美得絢麗。
四人陸續(xù)起來,背起藥簍,準備回程。
路上景致依舊如故,綠樹青山,山澗溪流,鮮花密蝶。
農(nóng)歷十月中旬,時節(jié)漸寒,霜降。
行走于崎驅(qū)的山道上,安翊只覺軀體有許如脫胎換骨的變化,視履險途如平地,更加輕靈。
他心里清楚,暗勁修為并無變化,變化的對氣機的感知,與風更為親近。
行走之時,仿佛有風推著他走,是順風,而非逆風。
一路趕路,歸途卻非原路返回,周邊景象透著幾分陌生。
至于原因,安翊望向劉誠,心里有所猜想。
一路依舊尋覓一些藥植,收獲可有可無。
四人找到一處山坳,因為干糧已無,肚子徹響,林武迅速打來野味,一頭肥壯的野豬被他一箭射中,手到擒來。
來到溪水邊洗剝干凈,剝皮去臟,在火上烤熟了,加許調(diào)料,焦香撲鼻。
劉誠操刀,一手刀法如皰丁解牛,刀光霍霍,將野豬分割了。
作為外家武者,必須大量進食,四人都是少年青壯,飯量頗大。
安翊將肥美肉塊送入嘴里,入口緊實有勁,別有一番風味。
無移時工夫,豬肉被四人分食,吃得干凈,安翊飽腹十足,一臉餮足。
歸途大體順利,便是大型野獸,如猛虎熊罷之流,能避則避,不與交鋒。
隅中,將午之時,安翊一行越過一處山頭,前方是一處長坡地段。
四野青綠草地,前方一處河流宛如銀帶,已然脫離險峻山脈地段。
幾人緊趕慢趕,掠過這一處平原,一個時辰后,出現(xiàn)一方石碑,上刻‘古道彎’三字。
劉誠手里的藥材需要轉(zhuǎn)手,不能在門派的眼皮底下,需要多折騰一些路,繞個彎,越過月鎮(zhèn),前往毗鄰城鎮(zhèn),躲開門派的監(jiān)視。
但選擇繞路,便要承擔風險。
三人來到此處,山丘后便掠出一幫人,卻是十幾號彪形大漢,臉色陰鷙,站于拐彎處,手持砍刀利器,截斷了一行人的去路。
為首一位刀疤臉瘦漢,厲聲喝道:“要從此山過,留下買路財?!?p> 安翊眸光一凝,這是遭遇了山徑草寇,或者這就是這幫人的活動地盤?
湛云山山脈,草寇山匪,綠林好漢多如牛毛,各有分布。
狼寨盤踞于這湛云山脈之中,惡名昭著,宛如過街老鼠,在蒼云派眼皮底下干著劫掠的勾當。
劉誠站住腳,面對這十幾人的包圍,一臉不畏,神情一般冷寂。
無論安翊怎么想,但到底經(jīng)歷過門派戰(zhàn)斗調(diào)教,故而臉色冷靜,與劉誠等人與草寇對峙。
哪怕他們是庶役弟子,也是蒼云門的弟子,哪是這幫山匪能比的?
瘦漢看著這四人,甚至那十四五歲樣子的少年,都絲毫不懼這一幫大漢的樣子。
瘦漢咧了咧嘴,看著心里暗暗惱火,他到底有點眼力見,知道遇上了蒼云派弟子。
不過狼寨也是這湛云山脈名徹一方,既然場面都鋪開了,就不能這么退了。
瘦漢口氣不善,緩緩道:“給了過路費,便放了你們?!?p> 劉誠極為坦然:“要錢沒有,要命一條?!?p> 瘦漢牙齒咬得吱響,看著劉誠,這是不講規(guī)矩了?
湛云山脈有山匪,要么給錢破災,要么便打一架。
這些草寇,就靠著這個吃飯。
但劉誠等人卻不樂意了……
但,他們辛苦一路,結果歸途遭遇道道關卡,層層剝削,落到他們自己手里,又剩多少?
劉誠招安翊來干嘛?說到底也是聚勢,抱團取暖。
只是劉誠沒有明說。
這一次劉誠明顯不愿意妥協(xié),一直認慫太不是男人。
對于吃不飽的狼,只會一次比一次過分。
瘦漢一時間與劉誠等人僵持住。
若是就這么放了對方,那他們狼寨還有面子?怎么混江湖?看來,怕是今天要大開殺戒了。
如此不懂規(guī)矩嗎,那就休怪他們狼寨不講情面。
瘦漢一吼道:“兄弟,把這四個小家伙給拿下?!?p> 十幾個彪形大漢,齊齊踏前一步,沙塵一震,齊齊一喝:“死戰(zhàn)!”
瞧這架勢,區(qū)區(qū)十幾人,硬是整出千軍萬馬的氣焰。
嘩眾取丑。
劉誠也曾被這套聲勢震攝,后來見多卻覺得可笑,只是看向安翊,眼神深沉。
安翊默然,兄弟,他又懂了。
或許,他今天要殺了人了!
安翊心下思忖,舔了舔發(fā)干的嘴唇,心跳有些加快,起伏不斷。
他到底沒經(jīng)歷過生死之戰(zhàn)。
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十幾號大漢,包圍而來。
一位草寇手持一把精良陌刀,撇了眼安翊,似乎覺這是好欺負的主。
只是,忽有風聲輕拂,這草寇似覺不對,便面前的小家伙一臉緊張,沉馬一喝,身形宛如殘云般掠襲。
安翊擦身而過,粘刀一撩,頓時將流寇持刀的手臂削去一大塊的皮肉。
那流寇猝不及防,被劃去一大塊肉,慘叫一聲,青筋裂起,惡狠狠看著安翊,刀尖舔血的兇徒立馬換了只手,殺氣騰騰奔來。
安翊額頭滴下幾滴汗,手中短刃松了松,又緊了緊,小臉緊繃,一咬牙,拼了。
不等那人再襲,安翊速度更急,腳不停歇,竟一下刺入流寇心臟。
兇徒低頭看一眼胸膛,又看一眼一同難以置信的少年,不甘心緩緩跪倒。
安翊抽刀,狠狠喘了一口大氣,眼瞳略縮。
該死,他的速度怎么這么快?這就死了?
沒有來不及感受第一次殺人是何滋味。
安翊便被背后涼意驚到,迅速側(cè)身閃避,反手便刀鋒扭旋,劃出一刀弧,劃過草寇的喉管。
鮮血一飆,映入眼簾格外刺激。
又死了?
安翊更緊張了,一閉眼,猛地再睜,與一位驚恐不已的草寇對上眼。
殺都殺了,想這么多作甚,習慣就好!
先殺完再說!
安翊一臉都是‘你們的錯’的表情,隨即陷陣殺敵。
二柱香不到的功夫,敵人盡絕。
大多數(shù)都是安翊殺的。
安翊速若疾風,直追一道驚恐而逃的草寇身影,于后心之位,一刀刺下。
他身上衣衫染血,身上劃出道道血痕,不過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傷。
安翊長呼一口氣,恍過神,對上劉誠、鄭將成與林武全的目光,尤其是劉誠,目光明顯帶上幾分復雜色彩。
“怎么了?”
劉誠眼皮跳一跳,壓下欲言又止的話,若無其事道:“沒事,把尸體處理下?!?p> 這一天,是安翊第一次殺人,一口氣背負十幾道人命,同時,他的天賦逐漸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