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趙胤超被一陣銅鑼鼓樂吵醒,衛(wèi)兵來報,原來是州牧的送親隊伍,州牧之女嫁給世子這件事已經(jīng)在城里傳開,百姓們夾道歡迎著送親隊伍。
州牧已經(jīng)等不下去了,他的身體在極速消耗中,于是連夜就備好送親之事,隊伍浩浩蕩蕩穿過主街,衛(wèi)隊在前面開道,鼓樂手跟在車架前后。雖然送親很倉促,但也是無奈之舉。
趙胤超很害怕這樣的場面,一旦細(xì)作將事情傳到城外,草原諸部大軍殺來,整件事會變得十分棘手,可是送親隊伍已到門外,自己得趕緊去接親,他心疼著車駕里的尹雪純,不希望她感到難受。
“這里有良人,在尋覓夫家?!?p> “夫家已尋到,河畔撫琴瑤。”
“琴瑤有覓處,在此喜鵲橋!”門外齊聲呼道。
這時,衛(wèi)兵們才緩緩打開大門,在一眾人的注視下,尹雪純身著霞披緩緩走下馬車。兩個丫鬟攙扶著她走到門前,一道門檻將她和趙胤超分隔開。
“夫人到!”司儀喊道。
趙胤超被拉到門旁,司儀遞給他一把金秤桿,新郎將會用金秤桿牽著新娘步入正堂。趙胤超小心翼翼地將金秤桿一端遞給尹雪純,即便隔著一個蓋頭,他也能感覺到尹雪純的笑意。
一切禮儀都從簡了,門外一片喧嘩,幾個人抬著州牧走進(jìn)府里,州牧臉上已沒了血色,眼角已經(jīng)濕潤,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尹雪純身上。
“一拜天地?!?p> “二拜高堂?!?p> “夫妻對拜?!?p> 趙胤超和尹雪純對拜后,伴隨一聲雅樂,二人進(jìn)了洞房,原本繁雜的過程都被取消了,因為州牧等不了,戰(zhàn)局等不了。
“從今天起......世子便是新的江北牧,領(lǐng)江北州牧守、江北州大將軍職?!敝菽料蛩匈e客說道,隨后便返回州牧府。
簡樸的房間成了臨時的洞房,趙胤超輕輕掀開尹雪純的蓋頭,一張楚楚動人的臉出現(xiàn)在視線中,她的雙眼早已噙滿淚水。
尹雪純年幼時生母去世,繼母礙于州牧臉色,每天裝出一副真情,誕下一個兒子后,直接撕破臉皮,整日對尹雪純惡語相向。
幸好趙胤超時常陪伴尹雪純,他的世子身份也幫尹雪純擋了不少風(fēng)雪,趙胤超第一次遠(yuǎn)征歸來,尹雪純不顧發(fā)燒,毅然站在城門外等他,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xù)到現(xiàn)在。
每次征戰(zhàn),城門外都有一位傾城佳人在翹首期盼她的心上人。尹雪純之所以喜歡旗幟,只是因為旗幟在,驃騎將軍便在。
“所以我們已經(jīng)完婚了?!壁w胤超坐在尹雪純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這一切就像是夢,他從未想過會這樣面對尹雪純。
“應(yīng)該是吧,半夜父親讓我準(zhǔn)備送親,我也是嚇了一跳?!币┘冊囂街拷w胤超,見他沒什么反應(yīng),便小心倚在他的肩頭。
“我們以后的生活會很難?!?p> “沒關(guān)系,你只管活著,家里有我?!币┘兺孛?,她已經(jīng)決定將一生托付給身邊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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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趙胤超和尹雪純被傳召到州牧府,這一次尹雪純依舊不得入房門,只能站在庭院等待。
州牧已經(jīng)死了,留下的那封信也由謀士昌宜轉(zhuǎn)遞給趙胤超。
“我死后,不要發(fā)喪,你只管守住江北即可。”——州牧遺書
一旁的昌宜扶著趙胤超坐到椅子上,“殿下,以后我會盡全力輔佐您,州牧大人去世前吩咐我留在此地等您,待會將由親信部下將州牧抬到城外埋掉,請您假裝不知此事,還有,這里以后就是您的新住處了?!?p> “我知道,州牧縱橫江北數(shù)十年,最后竟落得這般下場。”
強(qiáng)王霸道終灰滅,如若冬夜夢一場。
昌宜向趙胤超深深地叩頭,他銳利的目光正如他頭腦一般清醒。眾人秘密將州牧運了出去,為了掩人耳目,趙胤超大笑著和昌宜走到庭院中喝酒。
“昌宜,你之前在朝廷里不是挺有名的嗎?”
“世子說笑了,我還不是因為說錯話,被太后免了太尉之職,而后發(fā)配到江北州,美其名曰北御戎奴?!?p> “太后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事?憑你的才能,來這里太委屈了?!?p> “哈哈,朝廷里還不是太后當(dāng)權(quán)啊,我只是為皇帝說句話而已?!?p> 太后一族占據(jù)朝中大小官職,弄得南國烏煙瘴氣、民不聊生,全國最肥沃的土地都在太后一族手中,長久以往,南國的國庫都將成為太后一族的,可憐的皇帝成了朝堂上的一個傀儡。
昌宜望了一眼趙胤超,端起酒自嘲道:“我不適合待在朝廷?!?p> “現(xiàn)在朝局如何?”
“諸侯王各自為政,互相攻伐,朝廷占據(jù)的土地也快守不住了,天下亂了十幾年,仗打了十幾年,一個小小的諸侯王都敢公然蔑視朝廷?!辈瞬灰詾槿坏溃耙艺f啊,天下也該大治了?!?p> 趙胤超點了點頭,看來因為奪嫡之亂,南國依舊沒有擺脫亂局。自從皇帝被廢黜后,各地諸侯王行事愈加過分,甚至組成諸侯聯(lián)軍殺向王都開平。
“太后為了保住權(quán)力,殺了一批朝臣,有什么用?諸侯們還不是殺進(jìn)了王都,屠了太后一族,另立了新君?!辈撕认乱豢趷灳?,“世子知道嗎,你叔父,也就是胤地丞相,把胤地弄得烏煙瘴氣,老胤王留的一批人殺的殺,流放的流放?!?p> 聽到這,趙胤超的心境陷入復(fù)雜境地中,他不知道說些什么,只能喝著酒安慰自己。
喝得正痛快時,昌宜心頭升起對趙胤超的期望,面前這個世子可不簡單,十五歲時便領(lǐng)兵殺入草原三百里,他似乎有一種預(yù)感,收拾山河的希望就在面前這位年輕世子身上。
趙胤超馬踏三百里,擊垮諾王庭主力......
昌宜情到深處不禁舉起酒杯站起來,他顫顫巍巍地邀請趙胤超干杯,“世子,飲酒,不要停盞,在下先自飲一杯?!?p> 昌宜放下酒盞仰天大笑,飄然間寫下一段話:
太后擅權(quán),諸侯共擊之,長州、靖國雖富,然偏安一隅,其主無雄才大志,不足謀一世。平州、西川諸國雖勇,然民不富、內(nèi)訌愈兇,不足謀。中部諸國,見小利而忘義,見大利而忘命,皆不足慮。胤地西有靜河,以靜河為天險,出師東討,占長州、靖國,而后可圖天下。
“何出此言?”
昌宜一個踉蹌坐到了地上,他繼續(xù)道:“當(dāng)今朝廷德行不足,值此亂世,唯有以戰(zhàn)止戰(zhàn),以一代之人換取千世和平。江北州終是難以守住,殿下當(dāng)奪回胤地,而后東征諸國,平定東部而后向西,一統(tǒng)天下?!?p> 趙胤超情不自禁感嘆道,“以戰(zhàn)止戰(zhàn),滅諸國而平天下?!?p> 草原上的寒風(fēng)更加凜冽,暴風(fēng)雪將至,南國大地的戰(zhàn)火正雄雄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