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望著百里子暮漸漸遠去的背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隨后轉身回到了瓊花樓內,一點一點地擦拭著柜臺。
“叮鈴——”門上的風鈴忽響了一聲。
“歡迎光臨?!崩习迥镫S口說了一句。
“一碗蕎麥面,一壺瓊花釀?!边M門走來一位大叔,右手手腕上戴著青綠色的手鐲。
“好勒,您稍等。”一位小二走進了后廚。
老板娘聽見這個聲音后,心里“咯噔”地響了一下,但隨后又慢慢平靜了下來。
“或是只是聲音有些像罷了,之前已經認錯好幾次了,這次應該不是他……”她連連安慰著自己,但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可是她越看越覺得有些眼熟,而且手上……
“這位客官,您手上的鐲子可是上品,可否告訴我您這鐲子哪里買的?”老板娘忍不住走了過去,問了一下。
“這個啊……”那位大叔摸了摸手上的鐲子,“這個鐲子是一位故人所贈,并非購買而來?!?p> “故人所贈?”
“正是。十年前我們二人結為夫妻,合為一家。只可惜好景不長,因為一些原因,我不得不前往海外經商。臨走前,她送我這個鐲子作為定情信物,說無論如何都要……對了,你們老板娘在哪,我是來找她的。”
老板娘的眼眶頓時有些紅潤:“我就是啊,阿云……你連我的樣子都不記得了嗎?”
“???阿麗……”那位大叔仔細地端詳著眼前的老板娘?;腥婚g,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阿麗……真的是你……”
“是我……阿云……五年了……你終于回來了……”
“哎,都怪你老了,認不出你來了。”阿云打趣道。
“你不也一樣,死老頭子,害的我以為那算命的又來了呢,”阿麗輕輕地拍了他一下。
“這個鐲子就交給你吧,我一個老頭子戴這個東西不太好?!卑⒃瓢咽稚系蔫C子摘了下來,遞給了阿麗。
“這鐲子怎么……”阿麗接過鐲子一看,鐲子已經斷了好幾處,斷裂的部分似乎是用什么東西粘上了。
“當時我們遭遇了海難,鐲子不小心弄碎了,后來……”
“你沒事就好……”沒等阿云說完,阿麗便一把抱住了他。
十年前……
“接新娘子嘍——”伴隨著一陣歡快的嗩吶聲,一支迎親的隊伍從羨漁村的西面走來,抬著大花轎向東面的一家走去。
“奉天之作,承地之和,順父母之意,從新人之愿。新郎關凌云,新娘胡絹麗,今行婚姻大禮,結為夫妻,和為一家,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天長地久,為爾佳緣——”
于是二人便在這一聲聲祝福中結尾了夫妻,二人恩恩愛愛,纏纏綿綿。
一日,關凌云忽然對胡絹麗說道:“娘子,你說咱們是不是應該干點什么來維持生計。咱家銀子雖然多,但只出不進總有一天會花完的。”
“夫君說得有理……但我們要做些什么呢?”
“這個嘛……”關凌云想了想,隨后說道:“這樣,我們家世代以釀酒為生,娘子家曾經開過餐館……不如你我二人就在此開一家酒樓,娘子意下如何?”
“也好,那咱們就定個日子,等這酒樓開張。到時候我們賺了大錢,你我二人就去游山玩水,共度余生……”
“娘子想得還真是周到?!标P凌云笑了笑,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秀發(fā)。
隨后,一家名為“瓊花樓”的酒樓就開張了,夫妻二人忙的是不可開交。再后來,瓊花樓越來越出名,以至于千里之外的揚州城的人都來慕名拜訪這座酒樓。
可惜好景不長,幾年后的一場大旱,導致莊稼幾乎顆粒無收。瓊花樓也就突然冷清下來了;到最后甚至為了維持生計,關凌云不得不到海外經商。
臨走前,胡絹麗站在了碼頭上,握住了關凌云的手。
“郎君,今日一別,何時能歸鄉(xiāng)?”胡娟麗眼角含著淚水。
“四年。阿麗,四年后,我一定讓你過上榮華富貴的生活,我……”
“我不想要榮華富貴,我只希望你平安回來……”胡娟麗突然抱住了他。
“好,好,好,放心吧,我一定會平安回來?!标P凌云摸著胡絹麗的頭安慰道。
“這個鐲子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戴好;要是你敢弄丟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胡絹麗把一個青綠色的手鐲戴在了關凌云的手上。
“好好好……”
船鳴了三聲,關凌云把手從胡絹麗的頭上放了下來。
“我該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說完,關凌云轉過了身,緩緩登上了船。
船漸漸遠去,關凌云站在甲板上,和胡絹麗對望著,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他慢慢轉過身去,兩行熱淚從他的臉頰劃過,滴落在了大海里。
胡絹麗半掩著面,跌跌撞撞地跑回了瓊花樓。
之后的四年里,瓊花樓的生意漸漸好了起來,而且一段時間后,胡絹麗收到了關凌云的一封來信。
信的大致意思是,他們的生意非常成功,預計在今年冬天會回來。
于是到了冬天,胡絹麗就在窗邊等,等待著關凌云回來。
但是直到來年三月份也不見關凌云的身影。
她很著急,但是她也只能一直等待著。
“今天他應該回來了吧……”胡絹麗站在窗邊等著他,但是她沒有等到。
“今天他能回來了吧……”第二日,胡絹麗依然站在窗邊等著他,可是她依然沒有等到。
“今天他肯定回來了……吧……”第三日,胡絹麗繼續(xù)站在窗邊等著他,但最終還是沒有等到。
胡絹麗仍不甘心,于是接下來的每天她都這樣等著。
然而這一等,就又是兩年……
“我們的船只翻了,不過好在我們遇到了其他的船隊,是他們幫助了我脫離了困境;而且你看,這個手鐲我還保存著?!标P凌云伸出了手,手上的手鐲已經出現了幾條裂痕。
“你平安回來就好……”胡絹麗又握住了關凌云的手,就像當年在碼頭一樣?!斑@么些年沒回來,我還以為你……”
胡絹麗抱住了關凌云。
如今,故人雖在,卻不見當年容顏。
窗外的瓊花樹又開了,這一次,比以往還要爛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