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青在這個小院子里待了三日,除了第一日有婆子送了膳食過來,就沒有其他人再來過。
而那日婆子送過膳食之后,便帶著剪影認(rèn)了去大廚房的路,后面兩日的吃食都是剪影去大廚房端回來的。
到了這日,管家忽然過來傳話,說是瑞王叫她過去,有話要問。
這是楚天青第一次見到吳君瑞,此前雖然聽聞他許多劣跡,但心里多少也對這個男人抱有一些的幻想;畢竟,她是代嫁之身,很可能這一生都脫不開和這個男人的關(guān)系。
但是見到吳君瑞的第一眼,如一盆冷水當(dāng)頭潑下,她竟是忽然清醒了。
他容色并不出眾,但也不丑,如果不是左額上一道細(xì)長的疤過于突兀的話,楚天青覺得他可能還會是個很好看的男人;但他周身的氣息太壓抑了,楚天青似乎感覺到他狹長的眸盯著自己,笑中帶著幾分不明的意味:“楚家把你送過來做什么?”
楚天青埋著頭,聽見自己音調(diào)平平:“小女不知?!?p> “你不知?那我告訴你?!背烨嘁娝约鹤吡藥撞?,她低垂的視線可以看到他的靴子——深藍(lán)色的布料,上面繡著蟒紋,他的聲音低啞,又無比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楚家是讓你來送死的。”
楚天青沒想到他這么直白的說了出來,不禁后退了一步,似是被嚇到了的樣子。
但吳君瑞似乎并沒有想這樣就放過她,他又逼近了一步,語氣極冷,又帶著刺骨的嘲弄:“本王要的是江南第一美女楚天韻,你是什么東西?竟也敢來爬本王的床!”
這話像一把刀子,插到了楚天青的心上,卻也并不覺得疼;楚天韻也順著他的話去想,的確如此,與大姐姐比起來,自己算的了什么呢?
大姐姐姿容天成,風(fēng)采絕佳,自小就是父親母親的掌上明珠,楚家恨不能傾全家之力相護(hù);而自己,不過是一個沒了娘親的庶女罷了。
誠如瑞王所言,楚家送她來,是為了保全楚天韻,是為了保全楚家,是為了平息瑞王的怒火;甚至于怕她難當(dāng)大任,還奉上了白銀二百萬兩,以保楚天韻和楚家的周全。
但是她呢?雖然一直寬慰自己,父親也是被逼無奈,但是她心里又何嘗不清楚,這是一種權(quán)衡,而她輸給了大姐姐,她加上二百萬兩也遠(yuǎn)不及大姐姐在家中的分量。
她何嘗不知此行九死一生,她的生死就全在瑞王一念之間;她知道的,家里自然也清楚。
思及此,楚天青的頭埋的更低了:“小女自知位卑身賤,不敢覬覦?!?p> “本王也不是濫殺之人,看你還算安分,就給你個容身之處?!比鹜蹀D(zhuǎn)身回到了主位坐了下來,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不過,你若是動了不該有的念頭,本王可不保證,死的究竟是你一個人,還是你楚家全家。”
“小女不敢僭越?!背烨噙B忙跪下,伏在地上。青石的地面帶著幾分涼意,從掌心傳遍全身,但楚天青知道,這一關(guān)過去了。
果然,吳君瑞起身走出了正堂,臨了留了一句話:“記住你自己的身份?!?p> 身份?其實楚天青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以前她是楚家的女兒,不過這個身份跟瑞王似乎不搭邊;后來她代嫁入了王府,但王爺也不見她,更沒有人提起這個事情,她似乎也不算是王府的女人。
似乎過了好久,江管家進(jìn)來才扶起了她:“楚二小姐,地上涼,您怎么還跪著?!?p> 楚天青還在想著瑞王剛才的話,下意識便出聲問道:“管家伯伯,王爺說讓我記得自己的身份,可是我究竟是什么身……”話到這里,忽然自己意識清醒回來,忙住了口。
管家卻是愣了一下,嘆了口氣:“老奴也不好多說什么,總之您自個珍重吧。”
那個瞬間,楚天青似乎明白了——她的身份,她哪有什么身份?
不過是他既不想要,卻又暫時想不到什么好辦法處置的人罷了。于是給她一個小角落任她自生自滅,反正她別惹事,別惹他不痛快,他也懶得跟這樣一個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人計較什么。
想來瑞王府這么大,多這兩個人不多,少這兩個人不少,更何況家里到底還送了那么多銀子,所以她暫時性命無憂,但也僅此而已。
楚天青回到小院的時候,院里多了一個婆子,說是管家安排來的。
楚天青不知這是管家的意思還是王爺?shù)囊馑?,也不知這婆子是來幫剪影一起照顧她還是監(jiān)督著她安分守己,不過似乎也都不那么重要。
婆子夫家姓劉,楚天青便稱她為劉嬤嬤。劉嬤嬤面容倒是很和善,手腳也利落,剛來就和剪影將整個院子又收拾了一遍。
楚天青聽她說起自己,說她也算是王府的老人了,她夫君年輕時候從了軍,死在了戰(zhàn)場上,也沒留下個一兒半女。而后這么多年,劉嬤嬤也沒有改嫁,年輕時候是怕說出去不好聽,后來老了老了也就習(xí)慣了,在瑞王府伺候主子,也算個穩(wěn)定的去處。
雖然外人都說瑞王性情不好,想著瑞王府管理自然比別家嚴(yán)厲許多,但是這么多年她謹(jǐn)慎做活,很少出錯漏,也沒受過什么責(zé)難。
自第二任王妃去了之后,府里已經(jīng)很久沒進(jìn)女人,其實王爺并非那種好色之人,到現(xiàn)在王府里的主子也不過有一位側(cè)妃、兩位侍妾。只要楚天青不惹到這三個人,其他人也不會與她為難。
楚天青想了想,覺得瑞王似乎確實不若傳聞中那樣可怕。至少王府里現(xiàn)在的女人還不如他父親的妻妾來得多。
而這樣的人,又為什么會做出逼楚家送人入府的事情呢?
楚天青想不太明白,腦子里忽然閃出剛才堂上他留在她耳邊的那句話——記住你自己的身份。
是了,按照她的身份,現(xiàn)在不適合去想任何事情,尤其是關(guān)于他的,想得多了,萬一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于她保命并無益處。
楚天青連忙收回了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