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2

　　好一雙漂亮靈巧的桃花眼！

　　鹿阮在打量睿政王的同時，睿政王自然也打量了她，只不過鹿阮的打量沒能隱藏，睿政王的打量卻是不露聲色。在心里這么嘆了一句的睿政王，把目光從鹿阮的臉上移開，情不自禁的再次回想剛才四目相對時的眼睛，那雙桃花眼真真是奪人心魄，也真真是美極，因這雙出彩的桃花眼，鹿阮在睿政王心里便留了個淺淺的印象。不過除此以外，睿政王其他倒沒往心里去，他不喜歡小孩兒，哪怕玉雪可愛、看上去乖巧懂事的鹿阮，他也只看在鹿蘭庭的面子上不討厭而已。

　　鹿阮并不知道自己因為長了雙桃花眼被睿政王給記住了，她心里同樣記住了睿政王，不過沒有十分特別的原因，只是因為這個少年實在引人注目。他氣質(zhì)光華如天上的明月，皎潔卻帶著冷意，他的樣貌自然是極好看的，皮膚白皙、劍眉入鬢、俊美的一雙丹鳳眼十分勾人心神，這樣的少年即使放在審美苛刻的人眼里，恐怕也能得到一個極高極好的評價。

　　“鹿大人，”已經(jīng)坐在廳中的幾位大人給鹿蘭庭留座，臉上一派自然體貼：“也讓懷里的丫頭喝點熱牛乳吃些點心，鹿大人家的丫頭不畏嚴(yán)寒與鹿大人同行，真是孝順又勇敢！”

　　“大人若是這么說，可就折煞小女了，”鹿蘭庭示意鹿阮給夸獎她的大人見禮，鹿阮規(guī)規(guī)矩矩不出錯的行了禮后，又收獲了一眾贊嘆和夸獎。鹿蘭庭忙擺手，臉上露出幾分歉意：“私自將小女帶來刑部，實在是給各位大人添麻煩了，家里夫人不得閑，我不放心小女，所以只好將小女帶來陪同我查案，還請各位大人見諒?！?p>　　這個朝代對女孩子還算得上寬容，鹿阮被鹿蘭庭帶來跟著他一起工作，其他人并沒有什么意見，只是擔(dān)心鹿阮年齡小，會看到尸體之類的心生恐懼，驚擾到她這個小孩子。這個朝代的大人們覺得小孩子魂魄不穩(wěn)，所以容易受到驚嚇而生病，因此大人們對小孩子會有這一層的憂慮。不過不得不說，顏值高還是多少有些用的，鹿阮能那么順利的被留下，一方面也得益于她招人喜歡的模樣。這些大人們不論怎么在官場上呼風(fēng)喚雨勾心斗角，對著鹿阮，居然是真心喜愛，臉上的笑容和關(guān)心也很是真切。

　　“小丫頭，若是害怕，就拉著叔伯們的手，或者捂住眼睛。”

　　一個穿官袍戴官帽、看起來不言茍笑的瘦高男人說道，即使這樣充滿關(guān)懷的話，他說的時候臉上竟也嚴(yán)肅的不得了，仿佛不是在關(guān)心人，而是在訓(xùn)斥人一般。如果是一般的四五歲小娃娃，說不定真會被那人嚴(yán)肅的神情給嚇到，可鹿阮不是，她能分得清表情下的真心和好意。

　　“謝謝大人，”也不用鹿蘭庭多說什么，鹿阮自動自覺的沖男人甜甜一笑，又朝他正經(jīng)行了禮用來道謝，接著抬頭，清澈明亮的桃花眼里沒有半分懼怕：“大人的好意鹿阮心領(lǐng)了，其實大人，鹿阮的膽子很大的，請大人不要擔(dān)心?！?p>　　見鹿阮如此懂禮又會說話，再加上她小小年紀(jì)，委實長得漂亮又討喜，廳里或坐或站的官員們都忍俊不禁，紛紛夸贊羨慕鹿蘭庭有個這樣可愛的女兒。

　　“鹿大人，得女如此，人生稱得上圓滿了！真是羨煞旁人?。　?p>　　“不愧是鹿大人，教育孩子很是在行?！?p>　　“哪里哪里，大人們謬贊，”鹿蘭庭拱手行禮，眼看著天有要黑下去的意思，鹿蘭庭忙轉(zhuǎn)移話題：“咱們?nèi)ゲ榭词w如何？大人們可能緩過來勁兒了？”

　　“吃了茶就緩過來了?！?p>　　“咱們這便去吧！”

　　有杜歸杜大人帶頭，剩下的人也忙響應(yīng)，鹿蘭庭不方便再抱著鹿阮，就讓鹿阮抓住他的衣袍，省的人多照顧不到她再丟了。那女尸已經(jīng)從宅子里運(yùn)了出來，此刻在后院的一間屋子里，屋子里沒有燒炭盆也沒有地龍，鹿蘭庭擔(dān)心鹿阮會被凍著，彎腰給她緊了緊大氅，讓溫暖的大氅把她給包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

　　“鹿大人，”目睹了鹿蘭庭掩飾不住的擔(dān)憂，在廳里坐著好像并不打算去查看尸體的睿政王開口：“不如將這丫頭留在廳里，我來幫鹿大人看著，省的受了冷著了涼?！?p>　　“那可是……”鹿蘭庭驚喜的就要應(yīng)下，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衣袍被輕輕一拽，這是已經(jīng)抓住他衣袍的鹿阮給出的暗示。鹿蘭庭遲疑的看了眼鹿阮，從鹿阮的眼里看出了幾分不愿意?！啊鯛敳槐?fù)?dān)心，阮兒膽子大，今日穿的也多，還是不給王爺添麻煩了?！?p>　　鹿阮的小動作自然逃不過睿政王的眼睛，見小丫頭竟不愿意，睿政王眼里閃過一絲笑意，他點了點頭，示意鹿蘭庭自便。鹿蘭庭其實很想把鹿阮留在廳里，廳里有炭盆也有地龍，很是暖和，而且最重要的是，廳里沒有尸體。鹿蘭庭雖同意了鹿阮做小幫手參與查案，但他潛意識里還是不想鹿阮看到那些不好的東西，可偏偏鹿阮對幫忙查案一事很是執(zhí)拗，鹿蘭庭不忍鹿阮失望，又希望她妥當(dāng)養(yǎng)在深閨，心里左右互相拉扯，很是糾結(jié)猶豫。

　　“父親，別擔(dān)心我?！甭谷钪缆固m庭心里想的什么，說和做不是一回事，尤其當(dāng)面對至親時，說到做不到是很正常的事情。“父親難道不相信我嗎？我不會害怕也不覺得尸體恐怖，我想要盡可能的幫助父親順利破了這個案子，還請父親相信我能夠做到?！?p>　　“……為父當(dāng)然相信阮兒，”鹿蘭庭沉沉嘆了口氣：“罷了，那你就跟著爹爹吧，只是，冷了要及時告訴爹爹，不可逞強(qiáng)，不然你娘親該不高興了?！?p>　　“好?！?p>　　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往后院走去，直到兩個身影消失不見，睿政王才將目光收回。

　　“王爺，”青竹不知又從哪里冒了出來：“鹿大人和他家姑娘倒是有趣，尤其那小姑娘，竟然是個膽子大的，就是不知道要真看到了那尸體，是否確實不害怕。既拒絕了王爺?shù)年P(guān)懷，別嚇出個好歹來才是?！?p>　　睿政王抬起眼瞥了瞥青竹，對青竹說的話沒有任何反應(yīng)。青竹大概見慣了自家王爺萬事不過心的樣子，也不意外，仍在睿政王耳邊自顧自的繼續(xù)說：“不過鹿大人家的小姑娘長得可真漂亮，也不知究竟隨了鹿大人還是鹿夫人，不過鹿大人和鹿夫人都是極好看的，想必小姑娘長得好看也是情理之中。”

　　是挺好看，睿政王在心里倒是贊同了青竹這句話，他不禁又想起那雙極美的桃花眼，對青竹的審美少見的表示認(rèn)同。青竹還在一旁叨叨叨的說個沒完，睿政王已經(jīng)懶得再搭理他，只拿眼看了看開著的門口，想起那個小小的、非要去看尸體的雪團(tuán)子。但愿那個粉雕玉琢的雪團(tuán)子，到了后院真的不會被尸體給嚇到，否則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里蓄了淚，可就顯得太可憐了。

　　鹿阮當(dāng)然沒有哭鼻子，她已經(jīng)站在停放尸體的屋子里了，屋里很冷，這也是為了減緩尸體的腐壞才特意沒有放炭盆和燒地龍。四五個刑部官員圍著尸體站了一圈，鹿阮沒有靠前，但看向尸體的視線卻絲毫沒有受阻。她個子矮，就算站的靠后，也能從人和人之間留出的空隙里看到尸體，且看的一清二楚。

　　這下曾出現(xiàn)在她看到的畫面里的姑娘，能被她看到全貌了。那姑娘的容貌依舊很清晰，并沒有因為死亡帶來的灰敗而變得丑陋。她身上穿的衣裙和大家小姐們的不大一樣，更艷麗也更暴露，顯出幾分不正經(jīng)的與眾不同。鹿阮對這個女子的身份有了個大膽的猜測，或許這女子，并不是良家女。鹿阮不怎么出府，即使鹿夫人帶她出了府，也不會往綠云樓那種地方去，所以在鹿阮還只是猜測女子不是良家女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官員認(rèn)出了尸體是誰，且出聲道：“這是綠云樓的嫣姐兒，不想竟遭到如此橫禍，真真是可惜了她一身的好才藝?！?p>　　綠云樓？嫣姐兒？鹿阮再次看向女子額頭未掉的花鈿，果然不是良家女，聽那官員話里的意思，這女子還是個很有名氣、想來才藝也十分出眾的名妓。那犯罪嫌疑人可就多了，光臨的恩客、綠云樓里的小廝丫鬟知客、甚至和這個嫣姐兒有來往的很多人……要是一般的大家小姐們遇害還好查，畢竟大家閨秀們養(yǎng)在深閨，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接觸的人少，萬一出了事可查的范圍也小。鹿阮在心底苦笑一聲，也真是運(yùn)氣不好，受害人偏偏是這樣一個身份的女子。

　　鹿阮重振旗鼓，她信奉凡事做了就會留下痕跡，即使是科技不發(fā)達(dá)的古代，也一定有破案子的高手能手。鹿阮定了定心，把能找到線索和該查的方向一條條捋順，耳邊也不漏過刑部官員們的交流。

　　“綠云樓的管事叫花媽媽，這個花媽媽是個突破口，找?guī)讉€人從花媽媽那里查清嫣姐兒的來歷、與哪些人近期有來往……”

　　“再派些人去綠云樓找服侍嫣姐兒的丫鬟……”

　　“重點是綠云樓，這幾日將綠云樓里的仆從們嚴(yán)加看管，還有出城入城，都要戒嚴(yán)，以防犯人逃出皇城?！?p>　　“去一趟戶部，調(diào)檔這幾日出入皇城和在皇城租賃宅院的人家?！?p>　　……

　　官員們你一言我一語就這么討論起來，鹿阮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古代官員們認(rèn)真做事的樣子，他們擰成一股麻繩，朝著一個共同的方向使勁，每個人都在盡可能的貢獻(xiàn)力量，為查案破案絞盡腦汁。鹿阮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低估了古代人的能耐，他們雖然沒有現(xiàn)代辦案的信息技術(shù)和科技，但他們的聰明才智絲毫不遜于現(xiàn)代人。鹿阮專心致志的看起尸體，相對更熟悉這里的日常生活的正經(jīng)古代人，她這個現(xiàn)代人就把重點放在尸體上，盡量看能不能從尸體上找出些破綻或者線索，貢獻(xiàn)自己的一份力吧。

　　鹿阮看死去多日躺在桌案上的嫣姐兒，看的十分仔細(xì)，嫣姐兒在移動的過程中，大概身上的碎葉子和泥土被人清理過，所以此刻展現(xiàn)在鹿阮面前的少女，顯得干凈整潔了許多。嫣姐兒平時可能真是個愛美的女孩子，她不光額頭畫了紅色花鈿，連指甲也染了顏色，涂成了嬌嬌嫩嫩的透粉色。不過或許在泥土里待了太久，或是花木叢里的泥土過于松軟，嫣姐兒涂成透粉、長長的指甲里有不少泥，把那原本清透的粉都映成了褐色，鹿阮略過嫣姐兒的指甲，她轉(zhuǎn)移了視線，想要再檢查一遍嫣姐兒太陽穴附近的傷口。

　　鈍器傷是肯定的了，鹿阮曾在大學(xué)聽過幾節(jié)法學(xué)課，也是巧，其中一節(jié)課的老師，講的正是鈍器傷和銳器傷的區(qū)別，因為老師講的有趣，舉的例子又實在嚇人，所以她時隔多年仍能記憶猶新。鈍器傷一般表現(xiàn)為挫傷、擦傷、挫裂傷，且挫傷常與擦傷并存，挫裂傷一般伴有擦傷和挫傷……而銳器傷因為致傷物大多鋒利，所以造成的創(chuàng)面邊緣整齊、創(chuàng)角尖銳，創(chuàng)口也會比較深……結(jié)合理論和當(dāng)年那些例子的圖片來看，嫣姐兒太陽穴附近的傷口經(jīng)過鹿阮仔細(xì)研究，發(fā)現(xiàn)太陽穴周圍的皮膚，還能看出細(xì)微的挫傷和擦傷，就是鈍器傷確信無疑了。

　　既然是鈍器傷，剪刀匕首這類較為鋒利的兇器便可以排除了，那致傷物又是什么呢？鹿阮皺著眉冥思苦想，她沒有再繼續(xù)盯著嫣姐兒瞧，眼睛略過站著的刑部官員們往屋外瞟，視線無意間停在了墻角立著的一個花盆上。那個花盆里的花兒早就枯死了，大概下人們還沒來得及扔，所以那花盆就被人暫且擺在了墻角。鹿阮定定的看著墻角的花盆，那花盆像是瓷的，底部相對圓潤平滑沒有棱角，如果拎起來往人太陽穴上砸，估計的確能將人給砸出個好歹，但要說一下子就把人給砸死，應(yīng)該還要再費(fèi)點力，除非使大力氣多砸?guī)紫?，或者砸人的是個男子。

　　可這要如何排除？鹿阮自己把自己繞進(jìn)了死胡同，她忍著惡心離近一點兒又細(xì)細(xì)看嫣姐兒的傷，看著看著，不知怎么的，鹿阮突然發(fā)現(xiàn)嫣姐兒的眼角、距離太陽穴很近的位置有一個小坑，也不能說是小坑，那是個黃豆大小的淤青，看樣子，大概率是那個神秘的致傷物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