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他的酒窩
默默情緒不太好,東方云間只能先把他送回家,方瓊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不由得又暗自神傷了一番。
東方云間下午還約了一個采訪,早就定好的事兒。
自從默默確診,他以前的工作也不干了,自己意志消沉了一陣,等到重新振作起來,他就不是以前的東方醫(yī)生,而是東方老師了。
一個家庭有一個病孩子,整個家庭的走向都將圍繞著這個孩子發(fā)生改變。
方瓊也辭去了大學里代課的工作,因為默默不能接受保姆在家,她不得不改變了幾十年的生活習慣,親自動手給孫子做飯。住家保姆只能改為鐘點工,只在默默去機構(gòu)康復的時候來打掃衛(wèi)生,時間剛好跟默默岔開。
東方華也減少了工作時間,他一開始非常不能接受孫子患病,一直認為是誤診,默默一歲之前就會說話,一歲半就能背簡單的詩和童謠,這么聰明的孩子,怎么能是自閉癥?
但在事實面前,任他有再高明的醫(yī)術(shù)也無濟于事。他從不能接受到無可奈何,郁郁寡歡到終于接受,并拿出學究的精神,自學了很多國內(nèi)外治療自閉癥的書籍。
東方云間則是天天陪著默默去康復機構(gòu)。
在康復機構(gòu),他見到了跟他一樣的家長,每一個父母,每一個家庭都跟他一樣,在孩子確診之后,度過了一段暗無天日的時光。
有的家長消沉迷茫,日復一日生活的沒有希望和奔頭;有的家長因為還要工作掙錢,對孩子的干預全都依托給康復機構(gòu),走哪兒算哪兒;有的家長,本著對孩子的愛,主動學習,并且愿意給其他家長分享經(jīng)驗,用自己的熱情感染和鼓舞著其他人。
東方云間也是突然有一天想要自己成立一個康復機構(gòu)的,他有著兒科醫(yī)生的工作背景,上學的時候還輔修過心理學,在陪著默默康復的時候摸索總結(jié)出了一套方法。經(jīng)常也在群里發(fā)表一些看法,以前他不是喜歡在群體中發(fā)言的人,但是現(xiàn)在,在群里看見新入群的患兒家長,他們的絕望讓他忍不住要拉一把。
成立這個機構(gòu)童歆幫了很大的忙。東方云間只有專業(yè)知識,但沒有整體籌備一個康復機構(gòu)的經(jīng)驗,這是他不擅長的領(lǐng)域。都得多靠童歆幫他找地方,找老師,啟動資金明山和東方華也一點兒沒吝嗇。
起名“落星”。自閉癥的孩子,都是落入人間的星星。
今天的采訪,是童歆幫他安排的,主要是為自閉癥患兒家長發(fā)聲,希望幫助更多的孩子和家庭。
東方云間換了衣服匆匆往學校趕,覺得有點兒疲累,路上看見一間咖啡店,停車去買咖啡。
正值午餐過后,周圍是林立的寫字樓,咖啡店里人很多,白領(lǐng)麗人和青年精英們排長隊。東方云間站了一會兒,他最不喜歡扎人堆兒,大概三分鐘之后,打算要走。
李安樂站在咖啡店的落地窗旁沐浴冬日的陽光,她正仰著臉瞇著眼,就聽曹海麗在排隊的隊伍里喊她,“安樂!摩卡沒了!”
李安樂立刻迎著她小跑過去,這個曹海麗,這么多人大叫她的名字,讓她覺得有點兒難為情。在長長的隊伍尾巴處,她一眼就看到了東方云間。
他也正直愣愣的盯著她,帶著意外和些許疑問。
正要放棄排隊的東方云間猛然聽到有個高亢的女聲喊了一聲“安樂!”他的心都隨之一震,瞬間順著隊伍前面那個女人叫喊的方向看去。
這不是一個爛大街的名字,于是,還真看到了她。
李安樂更是沒有想到能在這兒碰見東方云間,小跑的腳步到了他身邊急剎車,那邊曹海麗還一聲催著一聲,“給你換個拿鐵行不?”
她只好先應著說可以,然后吭哧一下,繼而跑到曹海麗身邊,“海麗,再點一杯,美式?!?p> 曹海麗問,“你喝兩杯?”
“不是,我,遇上個熟人,他在后面?!崩畎矘沸÷曊f完,曹海麗擰過頭去,“熟人?誰?”
李安樂又后悔了,曹海麗的好奇心比一般人旺盛。
東方云間聽見李安樂跟那個女人說的話,他從隊伍里出來,往她那里走去。
曹海麗的眼神長在東方云間的身上,跟著他由遠及近。等到他走到跟前兒,曹海麗眼睛盯著東方云間,嘴巴卻歪向另一邊問李安樂,“這?”
咖啡已經(jīng)好了,李安樂拉著跑神的曹海麗離開隊伍,東方云間則從柜臺上提走了咖啡。
店里大多都是下午還要上班,外帶咖啡的上班族,雖然排隊的人多,但店里還有很多空位。東方云間提著三杯咖啡,隨手放在一張桌子上,準備各自分一分。
曹海麗眼疾手快,“冰的是我的!”
東方云間應言摸了一杯冰的給她,她接過來時又用眼睛把他透視了一遍。診斷結(jié)果是,這個男人跟李安樂關(guān)系不簡單。
她是公司的大后勤,行政人事總務(wù)都是她一個人,所以李安樂的面試表格和一切資料她都有,她知道李安樂離異,面前這個干凈清爽看起來很高知的男人,會是李安樂的誰?
李安樂跟曹海麗已經(jīng)相處了幾個月,深知這個人的習性,如果你遮遮掩掩,更會讓她打破砂鍋問到底,她沒什么惡意,單純好奇。
與其讓她自己瞎琢磨,不如直接告訴她。于是李安樂平靜的介紹,“海麗,這是我前夫,”然后迎著曹海麗瞪圓的眼睛又轉(zhuǎn)向東方云間,“我同事,曹海麗”
曹海麗到底不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雖說已經(jīng)要好奇死了,但還是迅速管理好表情,非常得體的說,“那你們聊,我先上去了?!?p> 說著沖東方云間點點頭就離開了。
李安樂輕呼了一口氣坐下來,問:“你有急事兒嗎?”
東方云間還沒從她剛才的介紹里回過神來,聽到她問,頓了頓,“沒有?!?p> 他看到李安樂已經(jīng)拿過自己的咖啡坐下來,他也坐了下來。
陽光從李安樂背后的落地窗照進來,李安樂的發(fā)絲顯得毛茸茸的。她穿了一件黑色的修身大衣,顯得面容清透,身形俏麗。
東方云間一時間覺得有些不認識眼前人。她以前最不喜歡的顏色就是黑色,還包括接近黑色的深藍,深灰等。她喜歡干凈的白色藍色,明亮的黃色紅色。
可不是她又是誰呢?
誰能讓他只是聽到名字就心顫,看到人就心軟呢?
他正胡思亂想著,猛的就發(fā)現(xiàn)李安樂正看他,他咳了一聲,意識到自己要說點兒什么,“你,上班了?”
“嗯,就在這樓上,一家小公司。來了一陣了?!崩畎矘废袷堑戎麊栆粯?,他只開口問了一句,她就把所有的都說了,“還是干原來的老本行,外貿(mào),剛開始還有點兒不適應,現(xiàn)在好多了,公司小,人不多,業(yè)務(wù)也不多。一般不加班。上班坐地鐵,20分鐘就到了?!?p> 東方云間聽她跟匯報工作一樣,難免覺得好笑,他不打斷她,只等著她說完。
李安樂說著說著就看到東方遇見嘴角輕揚,那酒窩就跟著被牽扯出來,在他的臉頰上漾開兩朵花。
東方云間面無表情的時候有點兒不好接近的感覺,有禮有節(jié)卻疏淡清冷??芍灰晕⒂行┬σ猓聘C就會讓他變得燦爛溫暖,任誰都挪不開眼睛。
于是李安樂又一次被這酒窩蠱惑,傻乎乎的說,“好久沒見過了?!?p> 東方云間愣怔,“沒見過什么?”
話音剛落,之間李安樂已經(jīng)翹起食指,沖著他的臉頰點過來,正落在那還沒完全消散的酒窩上,“這個。”
這個動作,讓兩個人都跟被點了穴似的,臉熱心跳,原地動彈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