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那些曾經(jīng)
她聽坤坤說班上有個孩子的名字很奇怪，叫東方默語，那時候她就想到了東方云間，這么多年，她只認(rèn)識這么一個姓東方的人。
今天早上她送坤坤的時候看到了東方云間，準(zhǔn)確的說是坤坤看到了默默，很大聲的叫默默，她才注意到，領(lǐng)著默默的男子，一身英挺的藍(lán)色毛呢大衣，在一眾送孩子的父母中很顯眼，怎么平時就沒有注意過呢？
但是她著急上班，沒辦法多留，下午去接孩子的時候卻沒有再看到，想起來坤坤說過這個小朋友每天只在幼兒園呆半天，下午還要去別的地方上學(xué)。
她等到孩子們差不多都接走了，找了些話題跟班主任高老師聊天，聊著聊著就提到了，說是坤坤最近說在幼兒園里交了個新朋友，叫默默，怎么以前沒聽過。
許佩初是個懂得人情世故的人，坤坤從小班就是高老師帶，因為她一個人帶孩子，有些時候上班接孩子晚了，免不了要讓高老師等，于是她隔三差五的給老師送些小禮物，平日里也跟老師保持良性溝通，力所能及的時候，幫著老師組織班級的活動。所以，跟班主任老師的關(guān)系很不錯。
高老師就大概說了說默默的情況，許佩初也順利的知道了默默的住的小區(qū)。
本來沒打算去默默家的，只是在回家的路上稍微拐彎兒去看看默默住的小區(qū)，那么巧就碰上了方瓊帶著默默買東西，坤坤一眼看到就大聲叫默默，接著，許佩初就被請進(jìn)了家門。
東方云間是什么人？
高中的時候不敢說是風(fēng)云人物，但也絕不是無名之輩，他爺爺爸爸都是本市有名的醫(yī)學(xué)專家，爸爸還跟校長是同學(xué)；他哥哥東方明山雖然高了他們幾級已經(jīng)畢業(yè)，但留下了一番豐功偉績和為人津津樂道的羅曼史。
所以，東方云間想低調(diào)都難。
而她許佩初是什么人？
跟東方云間一比，是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人，唯一可以提出來說的，那就是長得好看，不是像童歆那樣特別招人的好看，而是恰到好處的美，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如果要打比方，那么，她有些像李安樂。
漂亮的女孩子總是要受到一些青睞的，偏偏她就想拿下東方云間這塊硬骨頭。喜歡他的男生不少，可惜這里面就是沒有東方云間。
她花了一番功夫，變成了那個同桌的你，卻也只是同桌的你。
她成績一般，每一科都是將將在及格線上，理科尤其差，作為同桌，東方云間當(dāng)然要幫扶一把，但許佩初底子實在是差，扶都扶不起來。
高三文理分科，東方云間去了理科，她只能留在文科。所以，兩年間她各種試探和努力都白費了。
不甘心?。?p> 可不甘心也沒有用，她沒本事上理科，更沒本事考到東方云間的學(xué)校去，就連他大學(xué)所在的那個城市，她都沒考去。復(fù)讀了一年還是只能在本地上了個大專。
東方云間的眼睛不瞎心不盲，許佩初什么意思他都知道，可他那個時候一心想著考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深知明知道沒有結(jié)局的事兒壓根就不要開始。
再說，許佩初是漂亮，但是漂亮的精于算計，有這份兒算計的腦子又不用在學(xué)習(xí)上，所以，這樣的美人兒看看就好，實在算不上是喜歡。
許佩初想到剛才東方云間說坤坤睡眠質(zhì)量好跟她一樣，不禁莞爾，原來他也還記得，上學(xué)的時候一到化學(xué)物理她就犯瞌睡，任老師在講臺上眉飛色舞，她都能踏實的睡一節(jié)課。
看著那張遺像，她深吸一口氣走過去看了一會兒，拉開抽屜收了進(jìn)去。
等東方云間再進(jìn)門，默默也睡了，今天默默睡的很順利，沒哄多久，方瓊感嘆說要感謝坤坤晚上跟默默玩兒，默默開心，也耗費了心神，一下子就困了。
默默睡眠質(zhì)量一直很差，從出生開始幾乎就沒有睡過整覺，入睡也困難，哄睡幾乎都在一個小時以上。能順利的入睡，全家人都感到很輕松。
難得的東方華也回家早，和方瓊，東方云間一起坐下看一會兒晚間新聞，看著看著方瓊就感嘆，“唉，今天看見坤坤跟咱默默玩兒，我這心里啊，是又高興又難受。”
父子倆沒人接她的話茬，她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說“能有人陪默默玩兒，我是真高興，但是一看見人家孩子會主動見人打招呼，那小嘴巴拉巴拉的叫奶奶好，還說在幼兒園會保護(hù)默默，我就難受?。∧阏f，咱孩子要是~”
咱孩子要是沒有那個病，一準(zhǔn)兒也是個招人喜歡的孩子。
可惜沒如果。
東方華一聽她這樣說就起身走了，默默生病，他們一家人早就經(jīng)歷了幾個回合心理酷刑，如今這種喪氣話方瓊說的次數(shù)少多了，可每次她一說，就又戳到了所有人的心窩子。
東方華走了，東方云間卻不能扔下老太太，他安撫他媽，“媽，默默也越來越好了呀，以后他肯定能學(xué)會更多的東西，雖說不能指望他成才，但是我相信他能照顧自己的?！?p> 方瓊知道自己又說了不該說的，趕緊舒展開眉眼，“對，今天坤坤媽媽也說，默默很乖的，除了不太愛說話，看不太出來有啥。”
這是客氣話，他們都知道，不過比起低功能的自閉癥孩子，默默真的算是很好了。
“誒，我看坤坤她媽媽，姓啥來著，對，姓許，我看那人不錯，孩子帶的也好?！?p> “嗯?！睎|方云間敷衍著。
“唉，也是個苦命人，年紀(jì)輕輕就守寡了?！?p> 東方云間訝異，許佩初跟他媽才相處了幾個小時，就把這種事告訴他媽了嗎？
方瓊一個警戒的眼神，東方云間就知道，他媽肯定把他的底兒也掏了。果不其然方瓊囁嚅了一陣，“那也沒啥好瞞的，再說人家來一看，這哪像是個有女主人的家?。 ?p> 東方云間深深嘆氣，這幾年，方瓊變得也挺多的。
小時候，他爸爸媽媽都忙，能承歡膝下的時間很少。在他的印象里，爸爸不是在醫(yī)院，就是在書房；媽媽呢，經(jīng)常捧著一本書坐在窗戶跟前兒，看的認(rèn)真起來，連他們叫媽媽都聽不見。
方瓊從來就不是圍著鍋臺和孩子轉(zhuǎn)的媽媽。
她是老師，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經(jīng)常有學(xué)生來拜訪，拿著她的書要簽名。開口一句話，筆下一行字，都是大智慧。
可是這一個有大智慧的女人，怎么通透的活了大半輩子之后，反倒是看不清了呢？
東方云間以前就沒考慮過婆媳的問題，他覺得能有婆媳問題的家庭不是婆婆不懂事就是媳婦兒有問題，他的成長環(huán)境里沒有機(jī)會讓他了解這些家長里短，所以他不太懂，婆媳問題的根源是兩個素不相識的女人要分享同一個男人的愛，這怎么能解決？
方瓊和李安樂的癥結(jié)，還因為方瓊和優(yōu)越感和李安樂的自尊心。
如今的方瓊，滿心滿眼都是兒子和孫子的事兒，以前那些虛懷若谷，那些寧靜致遠(yuǎn)，統(tǒng)統(tǒng)都不見了。
方瓊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東方云間不能不心疼，可有什么辦法，為了默默，每個人都在改變。
于是他不再說什么，方瓊已經(jīng)不記得許佩初了，許佩初也沒有提起。那他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方瓊再有什么進(jìn)一步的試探，他還是用他的老法子，裝作不知道，裝作沒聽見，就這么搪塞過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