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給默默找個媽？

　　東方云間周六一大早就帶著默默去攀巖了，這是他們父子倆的固定活動。天氣好的時候，去戶外登山、遠足，天氣不好的時候，就在室內(nèi)攀巖。

　　所以許佩初借著來取電動車的由頭來倒東方家的時候，撲了個空。

　　方瓊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尤其是看著坤坤沒見到默默那失望的模樣，就告訴了許佩初攀巖的地方。

　　許佩初當(dāng)著方瓊的面說沒事兒，只是來那電動車，順便來看看默默在不在，也并沒有提前約好。轉(zhuǎn)頭把電動車騎回家，就帶著坤坤去了方瓊說的那個地方。

　　那是一個室內(nèi)兒童攀巖俱樂部，進去需要辦理會員卡，最低充值500元，許佩初有些猶豫，但坤坤一看到里面的小朋友們在玩兒，立刻就興奮起來。

　　許佩初后悔昨晚沒有留東方云間的電話，還是前臺幫忙從會員名錄里找到了東方云間的聯(lián)系方式。

　　東方云間正在扶著默默玩兒，默默玩兒這種項目已經(jīng)兩年多了，本來是訓(xùn)練他的四肢協(xié)調(diào)能力，現(xiàn)在默默在同齡小朋友里面能算得上是個老手了。

　　他在電話里聽到許佩初的聲音的時候，心里不由的一個咯噔。他當(dāng)然知道許佩初想干什么，尤其是昨天在她家里看到那張遺像。

　　許佩初作為一個單身女性，知道了他東方云間現(xiàn)在也是一個單身男性，如此主動的來找他，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跟上學(xué)的時候一樣，為了接近他，許佩初步步為營，不過她自以為不露痕跡，東方云間卻看得清楚。

　　現(xiàn)在大家都已為人父母了，沒想到她還是用一樣的伎倆，這一次，她還利用了她兒子。

　　坤坤看到默默的時候簡直要跳起來，鬧著要進去，東方云間跟前臺說了一聲，從會員卡上再扣掉一次，帶著她們母子進場。

　　坤坤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許佩初在私企里做會計，周末休息的時候還給另外幾個小公司做代賬，沒有多少時間和精力帶他出去。

　　男孩子都好動，可攀巖并不僅僅是好動就可以，需要訓(xùn)練和技巧。坤坤長得壯，許佩初早就無法抱著他，她穿了裙子也不方便，只能在場外看著，東方云間在里面帶著兩個孩子玩兒。

　　坤坤摔下來，哇哇的哭，東方云間抱著他哄，孩子沒多久就破涕為笑，還跟媽媽揮手。

　　她有多久都沒有過這種感受了，她老公是出租車司機，孩子小的時候也沒多少時間能陪著母子倆出來玩兒，如今別說坤坤早不記得有爸爸的感覺，她也早就忘了一個健全的家庭是什么樣的了。

　　旁邊有個媽媽問，“你是默默媽媽？”

　　許佩初愣住，那個媽媽說，“你工作很忙吧，我都沒見過你。誒，你們倆兒子啊！”

　　許佩初知道，這個媽媽應(yīng)該是也經(jīng)常帶著孩子來，跟默默都認識，她多想回答是，但只能笑了笑，“不是，我兒子跟默默是同學(xué)?！?p>　　午飯的時候，東方云間自然是要請他們母子一起吃飯，坤坤玩兒累了，鬧著要吃肉，他們就去了一家韓式烤肉店。

　　默默對食物敏感且偏執(zhí)，固定能吃的就那么幾種，外面賣的東西很少有他能吃的，不過還好他喜歡吃肯德基。東方云間去打包帶了過來。

　　看著坤坤大口的吃肉，東方云間打心眼兒里羨慕，男孩子就應(yīng)該這樣子，大口吃肉，活潑好動，坤坤也很健談，跟東方云間一點兒都不見外。

　　東方云間不太知道一個正常的孩子是什么樣的，他哥哥沒有孩子，他平時工作接觸的也全部都是自閉癥的兒童。

　　說實話，有個正常的孩子，感覺真的很好。

　　他們是精靈一樣的存在，有著神采奕奕的眼睛，天真美好的表情，古靈精怪的想法。像坤坤這么大的孩子，基本上能夠明白大人的話，溝通無礙，偶爾還冒出一兩句童言無忌的金句，讓人忍俊不禁。

　　可默默不會。

　　他不會主動給予你一個眼神，不會給你一個親昵的擁抱，更不會像個小八哥那樣說話。

　　他確診的時候是中度自閉，通過這幾年積極的干預(yù)，能說的也就那么幾個單詞，爸爸，奶奶。爺爺這個詞，至今都說不清楚。他跟人所有的的互動，不是因為他懂，而是通過訓(xùn)練的條件反射，比如他知道，如果需要一件東西，或者渴了餓了，必須跟大人眼神對視，必須叫人才能得到。

　　但已經(jīng)是很大的進步了，東方云間作為一個醫(yī)生，一個父親，一個特殊兒童康復(fù)機構(gòu)的從業(yè)者，深知能做到這一步，孩子的家長已經(jīng)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許佩初看著東方云間頂著坤坤出神，大概也明白他的心思。

　　昨天第一次見到默默，她吃了一驚。

　　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烧l能想到，東方云間的兒子會是個傻子。

　　她對自閉癥一知半解，她看到的默默，就這種感覺。

　　不會叫人，別人叫他也不答應(yīng)，只是低頭玩兒自己的，嘴里時不時還發(fā)出一些聲音，像是說話，但聽不懂。總之，一看就不是個正常孩子。

　　如果他不是東方云間的兒子，許佩初大概也不會愿意讓坤坤跟他一起玩兒。

　　許佩初此時心里有些得意，她在東方云間從來沒有過這種優(yōu)越感，因為自己的兒子是個正常人；她又有些高興，因為東方云間看坤坤的眼神是喜愛的。既然他喜歡坤坤，那么今后的事兒，總算是有個突破點。

　　這可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東方？”

　　“嗯？”

　　“快吃吧，你光顧著孩子了，一口都沒吃。”許佩初用一片生菜包了肉遞給東方云間。

　　東方云間偏過頭去躲開，“我還不餓?！?p>　　許佩初討了個沒趣，把肉塞進自己兒子嘴里，“怪不得你身材還那么好，原來是節(jié)食啊，看你穿運動裝的樣子，跟上學(xué)的時候沒區(qū)別?！?p>　　東方云間不予置評，轉(zhuǎn)移了話題，“你跟咱班同學(xué)還有聯(lián)系嗎？”

　　許佩初就講了幾個還斷斷續(xù)續(xù)有聯(lián)系的同學(xué)，東方云間不是喜愛社交的人，中學(xué)畢業(yè)以后，鮮少跟以往的同學(xué)聯(lián)系，如今聽許佩初說了幾個同學(xué)的事情，有了點兒興趣。

　　此刻孩子們已經(jīng)吃飽了，坤坤比默默大了一些，言語間都是以哥哥自居，默默吃東西弄臟了手和嘴，坤坤還真的跟哥哥一樣幫他擦。

　　東方云間夸獎坤坤真的很懂事，坤坤挺了挺小胸脯，“叔叔，在幼兒園我也保護默默?！?p>　　許佩初順勢說，“男子漢大丈夫，說話要算話，以后你要多跟默默玩兒?！?p>　　東方云間知道她話里的含義，作為一個男人，他想說不用了，但作為一個父親，他的私心卻讓他說，“好啊，以后常來叔叔家里玩兒?！?p>　　回去的路上，許佩初帶著兩個孩子坐在后座，半路孩子們都睡著了，東方云間從后視鏡看過去，許佩初一邊兒摟一個，一會兒看看這，一會兒摸摸那個。

　　做過母親的女人，舉手投足見那種對小孩子的疼惜和愛護是自然散發(fā)的。

　　東方云間在那一個剎那，有了個荒唐的想法。

　　也許，給默默找個媽媽也行。而許佩初，顯然比張凱妮更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