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 中二的表白
“阿米替林。”李安樂歪著頭看了看瓶子，“我花了好長時間才記得住名字。你也知道，我看書都不喜歡看國外的，名字不好記。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是把這個藥念成阿基米德。呵呵，我媽都比我記得清楚。還有一種叫，什么普蘭？”
“西酞普蘭?！睎|方云間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感情。
“對對對，西酞普蘭。還是你厲害，以前看你念書的時候我就覺得那些醫(yī)學(xué)名詞太難記了。你是怎么記住的？也對，你從小就聰明?！?p> 李安樂叨叨了一陣，發(fā)現(xiàn)東方云間沒動靜兒了，她停了下來看著他。
他盯著那個藥瓶。
氣氛逐漸凝重起來，李安樂咳了幾聲，東方云間依然沒有任何聲響。于是她只能主動打破僵局。
“那個，既然你都知道名字，那也應(yīng)該知道這是治什么病的吧?！?p> 東方云間終于有了動作，他探身過去，把那瓶藥拿起來，先是晃了晃，然后又打開看了看。藥還剩下少半瓶。
他把藥瓶又放回到桌子上，才抬眼看李安樂，“多久了？”
李安樂看著表情平靜的東方云間，有種奇怪的錯覺，覺得坐在她對面的不是她的愛人，而是一個大夫，東方云間的眼神和語氣，都太像一個看診的大夫。
于是李安樂也像回答大夫那樣回答，“不是現(xiàn)在，也不是最近。大概，就是，就是”
“就是你跟我要分居的時候?！睎|方云間用的是肯定句式。
被打斷了李安樂有些愣，然后就明白，原來他也不是一點(diǎn)兒都沒感覺?！岸??！?p> “怎么發(fā)現(xiàn)的？”
李安樂不想回憶那些日子，更不想記起那些痛苦。她含糊的說，“我媽覺得我不太對勁兒，非讓我去看看。”
“哪兒不對勁兒？”
“失眠，也不想吃飯，總是覺得很累，也很煩?！崩畎矘返拖骂^去玩兒自己的手指。
“還有呢？”東方云間越來越像個醫(yī)生，“大概什么程度？”
李安樂被問的心慌，她在努力找尋合適的形容詞，回憶當(dāng)時醫(yī)生是怎么說的，可她又實(shí)在不愿意想這些。
東方云間看著李安樂一直低著頭，等了很久也沒等到回音，她似乎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了?？蓶|方云間卻不想就此算了，他一字一句的說，“有沒有過自殺的想法?！?p> 李安樂聽到那兩個字猛的抬起頭，正碰上了東方云間毫不避諱的眼神，她慌忙躲閃，“沒有?！?p> 事實(shí)上她不光有過自殺的想法，還有過行動。可她開不了口。
東方云間好像讀懂了她的想法，從胸口吐出一團(tuán)濁氣，重重的落在李安樂的耳朵里，砸在她心上。
她正要開口又被打斷，東方云間小臂撐在桌子邊兒，兩手交握抵在額頭，“為什么不告訴我？”
李安樂看不到他的臉，但能聽得出他心情很差，不過她有準(zhǔn)備。
她像事先演練好的那樣回答，“你不是也沒告訴我默默的事兒嗎？你不告訴我，是因?yàn)椴幌胱屛译y過，我也一樣啊，我也不愿意讓你為了我操心，你那時候整天都很忙。我們的初衷都是為了彼此著想，只是處理的方式不對?！?p> “為什么不告訴我？”東方云間好像根本就沒聽到李安樂的話，依然保持著跟剛才一樣的姿勢，一樣的語氣。
李安樂沒接話，這不是她預(yù)想的劇情。她是準(zhǔn)備坦白，然后也想過東方云間肯定會驚訝，生氣或者質(zhì)問。
但她并不打算翻舊賬，只是覺得既然兩個人都要考慮復(fù)婚了，這事兒肯定是瞞不下去，而且她自己說，總比讓方瓊說好。
于是她又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話，還強(qiáng)調(diào)，“云間。我們那時候都年輕，不夠成熟，咱們翻片兒了好嗎？醫(yī)生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指導(dǎo)我慢慢停藥了，我恢復(fù)的很好，你不用擔(dān)心，不會影響以后的生活?！?p> “呵，”東方云間笑出來，那笑里更多的是嘲諷，“我不用擔(dān)心，你恢復(fù)好了，不會影響以后的生活，李安樂，你可真厲害！你比我可厲害多了！”
李安樂聽出他話里有話，也知道這事兒他一定生氣，她得放低姿態(tài)，于是她起身走到他身邊，扶著他的肩膀，“云間，我知道我那么做不對，但是我那時候也確實(shí)不知道該怎么辦。你生氣啦？”
她要去拉開他抵在額頭的手，感覺到東方云間的抗拒，再細(xì)看，發(fā)覺他好像在哭。李安樂的心揪痛了一下，更用力的去拉開他的手。
東方云間的手被李安樂拉開，別過頭去。但李安樂還是看到了他發(fā)紅的眼睛。
她從后面雙臂緊緊的擁著他，臉頰靠在他的頭發(fā)上，“我錯了，你別生氣了。”
東方云間好半天才能呼出一口氣來，“李安樂你把我當(dāng)什么？出了這么大的事兒你瞞著我？然后不要我？你現(xiàn)在覺得自己好了才回來？那你要是好不了呢？你要是死了呢？你，你讓我覺得我他媽就不是個男人！你當(dāng)我是你男人嗎？”
東方云間的身體緊繃著，在李安樂的懷抱里硬的像個石頭，李安樂只能更用力的抱著他。
“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那個意思，真的。我~”
東方云間抓起那個藥瓶就想狠狠甩出去，可就在那一刻，他想到了還在熟睡的默默，硬是忍下來了。
抓著藥瓶的手指指節(jié)泛白，微微顫抖。
李安樂握上去，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輕聲撫慰，“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p> 東方云間緊緊閉著眼睛，額頭和脖子上青筋暴起。
李安樂在他面前蹲下來，從他的肩頭開始往下捋，邊捋邊哄，“好了好了，不生氣了，你再生氣，我可就更難過了，我好不容易才學(xué)會不難過。”
這招有用，東方云間慢慢睜開眼睛，水霧還彌漫在眼眶里，他伸手去摸李安樂的臉，努力吸了半天氣才能用比較正常的聲音說話，“對不起?！?p> 李安樂的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你沒有對不起我，我也沒有對不起你，我們不是對不起對方，而是很愛很愛對方，是不是？”
李安樂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說出這種肉麻的話來，果然東方云間聽的一愣一愣的，從他有些別扭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來。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噗的笑了起來。
三十多歲的人了，好像真的不太適合這種中二的表白了。
李安樂有些臊，東方云間拉著她的手稍稍使勁兒，帶著她起來坐到自己腿上，李安樂就順勢把頭埋進(jìn)他頸窩里。甕聲甕氣的說，“你又嘲笑我。”
東方云間輕笑，那笑聲幾不可聞，可李安樂跟他貼的那么緊，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動。
東方云間吻在她的耳邊，“很難受嗎？”
李安樂知道他還是在意她生病的時候，“恩，很難受?！?p> 她不打算再欺瞞，抑郁癥如今已經(jīng)不是什么神秘的病癥，況且東方云間還是學(xué)醫(yī)的，欺騙他沒意義。
“現(xiàn)在呢？”
李安樂直起身體跟他額頭相抵，兩個人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現(xiàn)在不難受了，現(xiàn)在我很幸福?！?p> 眼看著東方云間又要說對不起，被李安樂捂住了嘴，東方云間會意，在她的掌心里微動雙唇，“我愛你?！?p> 他嘴唇軟糯又溫?zé)岬挠|感讓李安樂的掌心癢癢的，她拿開了手，換上了自己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