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成人禮
“——所以你恐怕沒注意過,拉闊爾族的每個屋子,屋檐上都有個木雕。那是代表這一家的戰(zhàn)士曾經(jīng)狩獵過的獵物,是榮譽之碑。如果一個拉闊爾族人獵過老虎,他就能在房檐上放一只老虎的木雕;如果他獵過豹子,那就可以放一只豹子的。小姑娘,我的房檐上,不知你進(jìn)來時候留意沒有,那是一只龍。只有真正獵過龍的人才有資格在房檐上放龍的雕像。”薩托說。
我點頭,有點敷衍,但薩托已經(jīng)驕傲地笑了起來?!澳銐蚣?xì)心。我還聽說你還是潘森在聯(lián)盟的觀眾。你知道他也殺過龍嗎?他也是我們拉闊爾部族最棒的勇士?!?p> 我繼續(xù)點頭,這次是真心誠意,昨天晚上在潘森小屋我已經(jīng)見到了房檐上的龍雕。更何況對聯(lián)盟所有人而言,這個漢子根本無需靠一條龍來證明自己,我們早都領(lǐng)教過。我寫了紙條給薩托表示感謝。雖然沒找到東西,也沒聽成想聽的故事。
“有時間再來,再來?!彼_托說,他把我們送到屋門口。
這個上了年紀(jì)的拉闊爾族探險者,他因為腿傷已經(jīng)無法再離開巨神峰,而年輕人不喜歡聽他念叨他的過去。我們的拜訪讓他興奮不已,他甚至不想停下來。
他是個值得尊敬的人。我向他揮揮手,他笑著回應(yīng)。而后我跟著潘森與蕾歐娜向另一個方向走去。該去找長老了,我得恢復(fù)自己的性別。
拉闊爾族的長老,要是一直還沒變的話,應(yīng)該是叫亞甘。在聯(lián)盟時我聽潘森提起過。他是部族中最年長的那一個,但當(dāng)上長老倒不是因為年齡。另外,他年輕時同樣也是狩過龍的勇士。
我們又走了好半天。路不遠(yuǎn),但這次潘森明顯放慢了腳步。天已經(jīng)大亮,上午時間,抄長矛比劃的拉闊爾族人多了許多,隨處可見幾個人湊一起對打,而且是真刀實槍的干。矛,劍,盾,刀,什么都有,就是砍。我還見到了好幾個受傷見血的。
崇尚戰(zhàn)斗的部族從來名不虛傳。一挺盾,一件冷兵器,一身盔甲,相傳他們能以這種最原始的方式擊敗勝于自己十倍兵力的敵人。德瑪西亞與諾克薩斯都吃過虧。瓦羅蘭大陸上最強大的步兵軍團(tuán),非拉闊爾莫屬。
但只要我走過,步兵軍團(tuán)的預(yù)備役們就都停了訓(xùn)練,轉(zhuǎn)而盯著我看。有的抹抹一臉血沖我拋個媚眼,還有的沖我吹口哨。我的身材,長相,仍舊是他們熱議的話題,我拿石頭砸了好幾下才砸掉那破長矛的矛尖現(xiàn)在則變成了我雙手握著一塊小石子使勁砸了好幾十下都沒砸掉矛尖,還累得嬌喘連連。潘森和蕾歐娜走在我兩邊,一起伸手拍拍我的肩膀。“冷靜?!崩贇W娜說。
“我不冷靜。”我說,“我是不夠壯,但我長得很不男人嗎?”
“這個……”
蕾歐娜猶豫了,她竟然猶豫了。我又扭頭看潘森,這個大漢竟然也在思考。
“算了,我想靜靜?!蔽艺f,快走幾步甩開他們。我不想和這兩人為伍。
前面是一小片空地,有不少拉闊爾族人聚在那里,每人都穿著輕盔。中間似乎有兩個人正在對打。我走近人群,他們自動給我讓開條路?!把?,外族姑娘來了?!逼渲幸粋€人說,“快讓讓,快讓讓,別把她這小身子擠壞了?!?p> 我默默地在心里謝了他的好意,連帶謝了他全家。身邊的拉闊爾族人都向后退了退,不少人的目光都從空地中央那兩個人身上轉(zhuǎn)移到了我這兒,我只好裝作看不見。不過我發(fā)現(xiàn)正在對打的那兩個人身材只比我壯一點點,那是兩個拉闊爾少年。其中一個持長矛緊步上前,另一個拿著短刀不住退后。
但那個上前的少年并不占優(yōu)勢。他上得有點急,眼神也不夠堅定,更像是因為畏懼而裝腔作勢。果然,一矛刺出卻撲了個空,另一個少年立刻抓住機(jī)會,一步上前,左手拽住他的胳膊向后一拉,右手跟著一刀砍中他的肋下。血濺一地,拿長矛的少年一下坐在地上,再也起不來。
我感覺自己身上都跟著疼,這是真不手軟。持短刀的少年放下刀舉起手致意,周圍的拉闊爾族人開始?xì)g呼。還有個人開始高喊起什么。
“殺了他!”
我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更多的人開始呼應(yīng)。一圈幾十個拉闊爾人,現(xiàn)在都舉著手中的武器齊聲喊。那個少年重新?lián)炱鸲痰?,走向地上坐著的拿長矛的少年。后者顫抖著抬起頭,用目光祈求對方留自己一條生路。
我突然明白這是他們的成人禮,拉闊爾部族特有的成人禮。年滿十六歲的少年要捉對搏斗,勝者獲得拉闊爾的古代兵器,敗則處死。這是拉闊爾族延續(xù)千年的傳統(tǒng)。潘森,還有原本是拉闊爾族人的蕾歐娜,他們都參加過。不過蕾歐娜拒絕殺人,而后離開了拉闊爾族。
拿著短刀的少年慢慢走向地上那一個,周圍的人歡呼得更加起勁。這事我不喜歡,我想沖上去攔住他們。
可這輪不到我管,我也不該管。我是個探險者,而探險者不該干涉當(dāng)?shù)厝说娘L(fēng)俗習(xí)慣,這是職業(yè)操守。更何況拉闊爾族的成人禮已經(jīng)持續(xù)上千年,死掉遠(yuǎn)不止眼前這一個。就算我救下了今天這個,明天后天仍舊還會有十六歲的拉闊爾少年死在自己同伴手下。一直都會有。這就是這整件事里最惡心的地方,你就算做了也不能改變什么。
但是至少能救下一條人命。
我看看周圍地形和人群,又上前了兩步,打算去把地上那個拉起來帶著他瞬移逃跑。眾目睽睽之下這么干有點招搖,要是能先制造點混亂,引開人們的目光——
“給我住手!”
一柄長劍不知從何方飛來,沒出鞘,飛向那個持短刀少年。一個身影從我身邊掠過,跟著長劍沖了上去。視覺殘影中依稀一點金紅色,長劍橫揮一擊,短刀少年一下跌倒在地。但周圍的拉闊爾人反應(yīng)也都很快,十幾桿長矛立刻指向他們圍成一圈。幾個人厲聲問她是什么人,正中那個不速之客一手平舉長劍,一手摘下頭盔。一頭金紅色的長發(fā)飄散而落,陽光之下無比奪目。
蕾歐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