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千年傳統(tǒng)
“你沒聽錯，我就是個男的。”我說，“斯坦帕語是因為我對拉闊爾部族很感興趣，自學來的。”
亞甘于是開始打量我，好像信又好像不信?！巴庾宓哪腥硕歼@么弱不禁風？”
他說話不夠中聽。“我是不夠壯，可不是弱不禁風。你的族人倒是夠壯實，除了潘森未必能有一個是我對手。”
那兩個拉闊爾少年居然發(fā)出了點笑聲。我看了他們一眼，他們低下頭去，但還是忍不住笑。
“是嗎？我剛才看你連踢帶拽，終于推倒了我們一個戰(zhàn)士?！遍L老說，“費了不少力氣吧？”
我又有點忍不住，那是一發(fā)能量彈直接按上胸口，一擊撂倒。我甚至敢說潘森挨這一下都得喘一陣。“費死勁了，我現(xiàn)在只盼你們那位戰(zhàn)士沒傷太重。”
“那得是你能打得太重啊?！?p> “那你不妨看著，三天之內(nèi)他要是能從床上爬起來，就算我下手輕了。”
潘森站起身拍拍我肩膀，我明白他想安撫我。這一早晨直到現(xiàn)在，我就快想找人打一架了。長老不再正眼看我，轉(zhuǎn)而盯著潘森，他顯然還是不以為然。我深吸了一口氣，想讓自己冷靜點。
“潘森，你不知道拉闊爾部族的規(guī)矩嗎？”長老問，“部族領地外族人不得入內(nèi)。你還把蕾歐娜也帶進來了，這是要干什么？剛才的成人禮上又是怎么回事？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不然都按拉闊爾律法處置?！?p> 無法開口的硬漢不做聲，臉漲得通紅。我趕緊補充道：“我是自己溜進來的，不是他帶的。我裝成了個女孩子，守衛(wèi)就放了水。跟潘森沒關系?！?p> “我也是?！崩贇W娜也立刻說，“成人禮上我也是自己沖上去的，和潘森沒關系。而且你有什么資格訓我？你們以前已經(jīng)承諾過成人禮不再處死失敗者，是你們在違反承諾?！?p> “蕾歐娜，你一個外族人，有什么資格管拉闊爾族的事？”
“亞甘長老！”
蕾歐娜臉色變了，她怒視著長老。
“我生在拉闊爾長在拉闊爾，怎么就算外族人了？”
“你十六歲就已經(jīng)上了巨神峰頂，進了烈陽神殿，拉闊爾高攀不起?！?p> “我為什么上了巨神峰頂？還不是因為這種血腥儀式？這和部族沒關系，這種儀式本來就該廢除！”
“成人儀式從拉闊爾部族建族就開始有，一直到今天。你有什么資格質(zhì)疑千年的傳統(tǒng)？你一個人破例當了叛徒，還要所有人跟著你一起？”
“誰是叛徒？”
潘森起身拉住蕾歐娜，這頭獅子幾乎就要沖上去——蕾歐娜，這個名字在古老斯坦帕語中的意思就是獅子，而人如其名，她有著一樣的暴脾氣。
“亞甘長老，我是上了巨神峰頂，也成了烈陽的族人，但不代表我從此和拉闊爾分道揚鑣了。我生在拉闊爾部族，身上流著的是拉闊爾的血。拉闊爾以戰(zhàn)斗為信仰，我也一樣，但戰(zhàn)斗不是為了殺自己同胞的！”
獅子就快要炸了。潘森使勁按著蕾歐娜，向我使眼色叫我把蕾歐娜帶出屋。我便上前拉拉她，她反手甩開我。重盔的厚肩甲一下磕在我手臂上，挺疼。
“千年的傳統(tǒng)又怎么樣？千年就代表了正確？”她說。
“走吧蕾歐娜。先讓潘森和長老說兩句?！?p> 她一步都不動，只是盯著亞甘看。我向潘森望了一眼，那位拉闊爾族的真正勇士點點頭，我便使足了力氣，抓住她手臂猛然一拽，蕾歐娜差點一個踉蹌。我跟手趕緊把她拖出木屋，回腳踹上門。
再怎么弱不禁風，男人的力氣好歹還是比女人大點。不然怎么保護她們。
屋門關嚴了，蕾歐娜一臉怒氣地看著我，我背靠著門，覺得她下一秒就要撲上來把我吃了。
“別這樣蕾歐娜。”我說，“讓潘森先和長老聊聊，你在里面他說不出話。”
“他能說什么？我要跟長老說，你讓開?！?p> “冷靜點，冷靜點。你現(xiàn)在進去不是說話，是吵架。于事無補?！?p> “我沒法冷靜。什么叫我是叛徒？”
“他又不是針對你。你們兩族本來不和，這是部族對部族的問題，換了別人也一樣。你是拉闊爾族人，大家心里都清楚的。來來來，天熱，火氣大，先出來涼快涼快。你看你這一身穿的，都能中暑?！?p> 我說著，想找點什么給蕾歐娜扇扇風，卻被她一把推開。她自顧轉(zhuǎn)身向廣場上走去，我于是跟上。廣場也臨山崖，繞過石柱雕，走過旗桿，我們就來到了崖邊。這會兒已經(jīng)將近中午，云霧早已消散，視野非常好。從山崖邊望去，廣袤的莫格隆北平原一覽無余。蕾歐娜走到崖邊站住了，她就那么看著遠方，一言不發(fā)。
我于是也坐下來。山風不小，蕾歐娜的長發(fā)有幾縷飄了起來，掃過我的臉頰。我撥開她的頭發(fā)，順便再把她給我梳好的頭發(fā)也抓了抓，大概亂一點就不像女孩了。
“小子。”
“嗯？”
“你走得多，見得也多。別的地方有這種習俗嗎？”
“成人禮很多地方都有，要殺人的就拉闊爾一家。但是蕾歐娜，聽我說一句?！蔽艺f，“我看過你們的典籍。千年前你們實行這種儀式是因為資源匱乏生存艱難，不得已用這種方式對人口優(yōu)勝劣汰。那時候巨神峰環(huán)境太惡劣，沒有足夠食物養(yǎng)活太多后代?！?p> “哈?！崩贇W娜冷笑了一聲，“我知道你讀書不少，你還懂拉闊爾語，你以為你很了解拉闊爾?？赡闾痤^看看，就現(xiàn)在。我們還是資源匱乏嗎？還是食物不夠嗎？”
她回身一揮手，想讓我看身后成排的房屋。我搖搖頭。
“我不是在為成人禮說好話。”我說，“我同樣不明白這種習俗為什么能延續(xù)至今。比起大城邦，你們現(xiàn)在的生活當然不算富裕，但至少不會再餓死人。我猜有別的理由讓這種儀式成為你們難以拋棄的一部分?！?p> “能有什么理由，又有多難以拋棄？”
蕾歐娜說，半問半嘆。我想她現(xiàn)在冷靜下來一些了。
“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但是后一個問題我可以回答?！蔽艺f，“你剛才說千年不一定代表正確，我同意。但千年一定代表著難以推翻。”
“小子?！?p> 我聽到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明白你說的。但是烈陽族，他們騙了我。他們一直告訴我這個傳統(tǒng)已經(jīng)廢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