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這個少年，韓猛皺了皺眉，心中略覺古怪。
看樣子，洪濤的手是被這小子給斬斷的，可是，洪濤乃八階武者，比這小子高，武魂就更不用說了，怎么還會敗在這小子手中。
而且，這小子什么時候這么心狠手辣了，砍了人雙手，還能如此冷靜。
稍一思量，他心中冷笑了一聲，開口道：“天放，到底怎么回事，你給我如實(shí)說來?！?p> 韓天放覷了燕塵一眼，眼中閃過一抹狠毒之色，旋即抬手戳指燕塵，憤然道：“都是他做的，方才我們發(fā)生了口角，一言不合，他便像是發(fā)瘋了一樣，沖過來砍斷了洪濤的手，還揚(yáng)言要?dú)⒘宋覀?。?p> “我們猝不及防，這才讓他得逞！”頓了頓，韓天放又補(bǔ)充了一句。
“口角？”唐文長老走了過來，神色凝重。
韓天放道：“我們不過就說了他幾句，說他武魂是丹火雀，沒必要來挑武魂技，反正也練不出來，結(jié)果，他就惱羞成怒?！?p> “是這樣的嗎？”唐文長老環(huán)視左右，目光掃過一眾弟子。
眾弟子互相看了看，一開始，眼中還有猶豫之色，很快有人應(yīng)聲道：“沒錯，就是這樣的，洪濤他們也就隨意說了幾句，都是燕塵的錯?！?p> 有人開頭，其余弟子便紛紛應(yīng)和，一部分人則緘默不語。
燕塵環(huán)視一圈，那些弟子紛紛扭頭，不敢與他對視。
盡管早已料到，但他心中還是免不了有些悲涼，所謂世態(tài)炎涼，不過如此，當(dāng)年他身為核心弟子，頂著天才的名頭，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巴結(jié)他，自從他被貶之后，這些人全換了副嘴臉。
不過也是啊，一個是沒有前途的廢物，一個是宗門的新星，將來說不定還能問鼎掌門之位，任誰都會選擇后者。
燕塵嘴角一扯，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目光逡巡一番，落在了人群中一名少女身上。
少女一襲粉衣，明眸大眼，嬌俏清麗，單論姿色，與沐宛白相比只稍遜一籌，不過兩人氣質(zhì)大相徑庭，一個出塵淡雅，一個清純可人。
她名為趙鈺，同樣是個孤兒，與燕塵可以說是青梅竹馬，在北元山一起長大，小的時候，她就是個跟屁蟲，老是跟在燕塵身后。
但是大了一些，她便開始變了，自從他被貶為普通弟子后，兩人更是漸漸疏遠(yuǎn)。
察覺到燕塵的目光，少女身軀一顫，目中掠過一抹不忍之色，旋即，羞愧地低下頭，不敢看他。
燕塵心中一涼，涌起幾分苦澀。
“好??！好你個燕塵，竟然如此狠毒，做出戕害同門的惡行，唐長老，按照宗門戒律，這等惡行該如何處置？”
韓猛瞪視著燕塵，厲聲喝道。
唐文略一遲疑，心中仍有些疑惑，燕塵這孩子他相當(dāng)熟悉，性子堅韌，十分冷靜，只是尋常挑釁，斷無可能令他失去理智，做出這等事來。
但眼下證據(jù)確鑿，人的確是燕塵傷的，而更重要的是，四周弟子都這么說了，他也無能為力。
他皺了皺眉，目光探去，落在那少年身上。
少年身姿筆挺，神色冷靜，就像是一把劍，剛毅，鋒銳，有一股懾人的鋒芒。
唐文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按照戒律，理應(yīng)逐出宗門，不過……”說著，他語氣一轉(zhuǎn)，“洪濤他們挑釁在先，也得付上一點(diǎn)責(zé)任，所以，還不至于要逐出宗門。”
韓猛輕哼一聲，“什么叫挑釁在先，那說的都是實(shí)話，丹火雀這等廢武魂，能修什么武魂技，洪濤，還有我孫兒三人，可是一點(diǎn)責(zé)任也沒有，倒是他，殘忍至廝，現(xiàn)在就能對同門弟子下這等狠手，往后還得了？”
“他犯下這等罪行，就該被逐出宗門！”韓猛冷冷注視著燕塵，高聲道。
話音落下，場中起了一陣騷動，不少弟子面面相覷，眼中流露出了幾分愧疚。
韓天放則冷笑了起來，目光陰狠，夾雜著一抹快意。
這時，廣場那頭呼啦啦涌上一群人來，領(lǐng)頭的是一名鶴發(fā)童顏的老者，正是北元掌門，明云真人，北元唯一的半步靈境高手。
除了他，其余的長老皆是大武師境界。
在他身后，跟著一眾長老，其中一名美婦越眾而出，來到洪濤身前，查看了一下傷勢。
她名為柳蕓，武魂乃白靈鹿，頗為罕見的治療型武魂，以她的能力，將兩只斷手接回去并不是難事。
“怎么回事？”明云真人怒聲發(fā)問，眼中有慍怒之色。
韓猛上前一步，道：“啟稟掌門，都是這小子，是他斬斷了洪濤的雙手，今日之事，皆因他一人而起，還請掌門明斷，將他逐出宗門！”
“他？”明云真人微一蹙眉，看了看不遠(yuǎn)處那少年。
“沒錯，方才我孫兒，還有洪濤他們稍微數(shù)落了他幾句，他便狂性大發(fā)，在眾目睽睽之下，斬斷了洪濤的雙手?！表n猛道。
這時，古長天上前幾步，冷笑道：“韓老鬼，你這孫兒的秉性，大家誰不知道，稍微數(shù)落了兩句？你騙誰呢！”
“怎么，古長老你不相信，要不你問問在場的弟子，看他們怎么說！”韓猛針鋒相對道。
“好了！”明云真人叱喝一聲，打斷了兩人的爭吵。
他陰沉著臉，在場中幾人身上來回掃視幾遍，最終，將目光投注在燕塵身上，“燕塵，你還有什么話要說的嗎？”
燕塵孑然而立，身周半丈之內(nèi)，空無一人，在他臉上，仍有鮮血斑斑，怵目驚心。
他冷然一笑，抬手指著洪濤，“他辱我父母，罵我賤種，罵我母親是賤種，我砍了他的手，算是便宜他了?！?p> 此言一出，一眾長老不由嘩然，明云真人臉色亦是變了變。
韓猛臉色一沉，喝道：“小子，休得血口噴人，洪濤他何時辱罵你父母了，可有人給你見證？你不僅心腸歹毒，還敢狡辯，掌門，此子萬萬不能留在宗內(nèi)，還請掌門下令，將他逐出宗門?！?p> 明云真人面現(xiàn)猶豫之色，暗自頭疼，燕塵這小子乃是古長天唯一的弟子，若真將他逐出宗門，那是大大不妥。
古長天此人，來歷神秘，即便是他，也不清楚其真實(shí)身份，但這十幾年來，古長天數(shù)次有功于宗門，還救過他一命。
即便古長天這個弟子再廢，他也不能將其逐出宗門。
但眼下這事性質(zhì)太過惡劣，按照戒律，的確應(yīng)當(dāng)逐出宗門。
一時間，他陷入兩難的境地中。
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沉默了片響，沖左右弟子道：“燕塵說的可是真的？方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一眾弟子有些心虛，一時不敢出聲。
韓猛笑道：“小子，你口口聲聲說洪濤辱罵你父母，你看可有人給你作證？”
燕塵冷冷覷著他，“他們怕你，當(dāng)然不敢說。”
“放肆！”韓猛叱喝道，“你犯了錯，還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毖粤T，他猛地一跺腳，渾身氣勁暴漲，化作一股無形的氣濤，往前壓去。
受到氣勁沖擊，燕塵身軀一顫，悶哼了一聲。他咬著牙，挺直了腰板，目中滿是倔強(qiáng)與不屈。
他胸中怒火沸騰，暗暗心道：老匹夫，你欺我年少，總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還給你的，還有你的寶貝孫兒。
看到那少年倔強(qiáng)的目光，不知怎的，韓猛只覺渾身不舒服，怒哼一聲，氣勁再加重幾分。
在氣浪沖擊下，燕塵死死咬牙，奮力堅持著，身軀已開始劇烈顫抖。
古長天怒哼一聲，上前一步，大袖一揮，便震散了這股氣勁。他怒聲道：“很好，以大欺小，這種事韓長老你還真做的出來?！?p> “嗬！不過教訓(xùn)他一下罷了，倒是古長老你啊，怎么教育徒弟的！”韓猛冷笑一聲，轉(zhuǎn)過身，沖明云道，“掌門，事實(shí)已經(jīng)再清楚不過，不將他逐出宗門，怕是不足以服眾??！”
“這……”明云真人一陣遲疑，便欲開口。
就在這時，從藏經(jīng)閣中傳出一把渾厚的嗓音，“慢著，容老朽來說上幾句。”
眾人一怔，循聲看去，卻見守閣長老出現(xiàn)在了藏經(jīng)閣門口。
“掌門，老朽目睹了一切，本不欲出面，但此時此刻，卻不得不出來說句公道話了?！笔亻w長老道，“方才洪濤的確是口出污言，辱及父母，燕塵他出手也是情有可原……”
“不過，出手這么重，就有些過了，按照戒律，還是要懲戒，但不至于逐出宗門?！?p> “這樣??！好！”明云真人立時如釋重負(fù)。
韓猛臉色一變，心中卻是將這守閣長老罵了一通，他不依不饒道：“掌門，即便不逐出宗門，但還是要重罰，依我看，就將他流放，流放個一年，讓他在外面好好反省反省。”
“不行，流放一年，你是要?dú)Я怂麊?？”古長天勃然色變。
“什么毀不毀，他本就是個廢物，即便流放一年，對他來說有什么關(guān)系！”韓猛道。
“這……容我仔細(xì)考慮考慮！”明云真人喃喃一聲，斟酌片刻，方才道，“以他的天賦，反正就這么樣了，流放也不耽擱，但一年就太長了，我看就半年吧！”
“掌門，半年太長，最多三個月?！惫砰L天斬釘截鐵道。
“不行，三個月？那豈不是兒戲！”韓猛駁斥道，“最少也要半年！”
“這……唉！唐長老，你來說說，到底多久比較合適。”明云真人又開始頭痛。
唐文有些愕然，旋即苦笑一聲：“依我看，三四個月就差不多了，讓他在外面反省反省?！?p> “既然唐長老都這么說了，那就三個月吧！韓長老啊，你也就別揪著不放了，三個月也差不多了。”明云真人道。
韓猛不滿地輕哼一聲，沒有應(yīng)聲。
明云輕咳一聲，沖燕塵道：“現(xiàn)在，我以掌門的身份，判你流放之刑，為期三月，就從明天開始執(zhí)行吧！你可接受？”
燕塵緊緊抿著嘴唇，一語不發(fā)，盡管面上毫無表情，但心中卻是憤懣。
流放之刑僅次于被逐出宗門，在流放期間，他無法得到教導(dǎo)，更沒有丹藥供應(yīng)，而十四歲的年齡，正是打基礎(chǔ)的黃金時間，浪費(fèi)三個月，對很多人來說，都是致命的。
不過，他有《長生訣》，體內(nèi)還住了個武帝，情況倒也不算太糟糕，或許，反而還是個契機(jī)。
他一臉漠然道：“我接受?！?p> 頓了頓，他環(huán)視四方，冷冷道：“你們認(rèn)為我是個廢物，誰都可以來嘲笑我，侮辱我，我沒有意見，但我要告訴你們，我燕塵從來不是廢物，以前不是，將來也不會是……”
韓天放嗤笑了出聲，尖聲譏諷道：“你不是廢物，那世上還有廢物嗎？真是笑話，耍嘴皮子誰不會，你這點(diǎn)本事，也就只能自我安慰了?！?p> 燕塵面不改色，忽地笑了起來，“那好，我們就打個賭，三個月后，我回來之時，便向你挑戰(zhàn)，誰輸了，誰就跪下求饒?！?p> 話音落下，場中一片嘩然，明云等人皆露出錯愕之色。
挑戰(zhàn)韓天放？他該不是真的瘋了吧？他無論武道，還是武魂，沒有一樣比得上韓天放，他拿什么去挑戰(zhàn)？
古長天臉色一變，便欲開口阻止，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眼前那少年神色堅毅，目中閃爍著奕奕的神采，這樣倔強(qiáng)的神色，他實(shí)在太熟悉了。
他忽然有些恍惚，眼前這道身影，似乎與記憶中的一道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他輕嘆了口氣，低聲喃喃：“師師啊，他不愧是你的兒子，這倔強(qiáng)的性子，簡直一模一樣?！?p> 說著，他一顆心狠狠抽動了一下，生出幾分悲傷，緬懷的情緒。
“哈哈！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當(dāng)著掌門的面，我們就這么定了，三個月后，我等著你！”韓天放大笑起來，陰狠地瞪著燕塵，“三個月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明云真人左右看了看，輕嘆了口氣，并不出聲。
在他看來，燕塵的確是有些沖動了，以他的實(shí)力，怎么可能是韓天放的對手，但既然是他自己提出的，他這個做掌門的，也不好出言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