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墓園
墓園很清靜。
“今天這里有點人煙稀少。”筆齡看了看墓園門口的雕塑。
鄉(xiāng)夢莊園。
門口的泰山石上刻著。
“是啊,畢竟不是清明,也不是冬至?!?p> 墓園門口,一位大伯正提著油漆壺往小塑料杯里盛裝油漆,一只只小杯碼放在木制的模具里,紅色的一排,黑色的一排,都正巧卡住了位置。大伯在每一個小杯里都只倒一點,因為怕掌握不好力道,他不等壺完全提起,就帶著還在淌落的油漆,移到了邊上的小杯上方,繼續(xù)澆注。
“澗循哥,我去買漆和筆,一會兒好描碑?!钡劬芗?。
“誒,漆筆免費提供的喔——”大伯看見了他們,澆完最邊上的一只杯子,收起水壺說道。
“好嘞,我來拿!”淡仟跑上前,掐起兩支毛筆和一杯紅漆,又故意半蹲下身子抄起一杯黑漆,小心翼翼地走了回來。
這些毛筆都是很簡易的一次性產(chǎn)品。
老伯撫了一下耳麥,悄悄說了什么。
“怎么樣?大豐收!”淡仟一臉笑容。
筆齡抿了抿嘴。他覺得在現(xiàn)在這個場合,笑是不合適的。
溪沙看了看澗循,澗循并沒有責備淡仟的意思,他說:“那你既然領回來了,可要用心保管好啊,千萬不能浪費啊?!?p> 溪沙稍稍放寬了心,澗循比她想象中的要堅強。
“好的,好的?!钡呑哌呏斏鞯氐椭^,防止漆灑出,不時地瞭望著前方,努力不撞到人。
這時,一輛小轎車停在了大家身后,上頭下來了一個人。
“幾位,你們好,這么巧啊!”來人打著招呼。
“你是……”澗循有些認不出他來。
“水杉先生!”淡仟叫了出來。
水杉先生正了正領帶:“沒錯沒錯,是我?!?p> “水杉先生,你的嗓子怎么了???”溪沙問道。
水杉抓了抓頭:“啊,我不小心感冒了,喉嚨有些啞。”
“你當心傳染給我們”筆齡說話有些直白。
水杉很尷尬。
“對了,各位。”他說道,“我?guī)孜蝗タ匆豢茨戏疥犌拜叺哪贡伞!?p> 溪沙、筆齡、淡仟都看著澗循。
澗循見大家都看著自己,于是開口說:“那就先去拜祭一下南方隊的前輩吧?!?p> “好嘞。跟著我來!”水杉一揮手。
水杉帶著幾位來到了一座墓碑前。
“這里就是蘇鐵首長和白楊女士的墓碑了?!?p> 淡仟朝墓碑稍稍鞠了鞠躬,俯下身子放下油漆,動作格外的慢。
“他們在十五年前就去世了?!彼佳a充道。
“他們是夫妻?”澗循問道。
“啊,這個,嗯,是的?!彼颊f道,“白楊女士是先去世的,之后蘇鐵首長也去世了?!彼甲チ俗ヮ^。
“澗循,要不咱們祭拜一下吧。”筆齡看著澗循。
“好。”澗循說道,“來都來了。東西我們也帶得多?!?p> 溪沙邊說邊開始布置祭奠用的東西,她看了看水杉,“水杉先生你都沒有準備東西的嗎?”
水杉張著嘴巴直直地看著溪沙:“啊,沒,我是臨時決定來這邊轉一轉的。你別問這么多了,抓緊時間,待會兒我送你們回去?!?p> “不用了,水杉先生,您太客氣了。”澗循說道。
“沒事,正好順路,你們不是要回睫谷觀園嗎?”水杉說道。
“是的?!睗狙f道。
溪沙把一對蠟燭暫時放在油漆的邊上,香也斜靠在一起。
筆齡走到墓碑旁,用干凈的布擦拭著漢白玉碑身。
溪沙拾起毛筆,準備上去描碑。
澗循獻上了一捧鮮花。
“溪沙,毛筆也給我一支吧,不是有兩支嗎?”獻完花澗循主動要過一支筆。
“好的,澗循哥,我描黑漆,你描紅漆?!毕秤帜眠^一支筆給澗循。
“好的?!睗狙舆^了筆。
“筆齡大哥,這紅漆黑漆有什么講究嗎?”淡仟有些不太明白。
“當然有。紅漆代表人還健在,黑漆代表人已故去。所以逝者的名字、下葬的日期都是用黑漆描的。而姓氏和在世配偶的名字都是用紅漆描的?!惫P齡解釋道。
“哦,原來是這樣?!钡c了點頭。
“當然了,全國各地也都是不一樣的,這個是這里的習俗?!彼疾迳狭艘痪湓?,“像我的老家,不分紅黑,統(tǒng)一用金漆。”
筆齡和淡仟取出黃酒、茶、水果等貢品,擺放好之后,大家都靜靜地看著溪沙和澗循描碑。
水杉看了看手表。
溪沙提起胳膊,盡量讓袖子不碰到碑身,同時旋轉著毛筆,想盡辦法讓筆頭上更多的漆留在墓碑上。不少的地方的字跡有些風化、開裂,描起來很費勁。
溪沙描到了下葬日期。十五年前。她心里一緊,這個日期,剛好是睫谷觀園里老嘎菜說的發(fā)生疫情的那一年,說起來,老嘎菜好像也說起過蘇鐵首長去世的事,這么看來,都是真的。
澗循很快描完了紅字,就接著在另一個小杯子里蘸了蘸黑漆,幫著溪沙一起描黑字。
他描到了白楊女士的名字,一筆黑漆描過,細心的他發(fā)現(xiàn)了字跡底下有紅色的殘跡。
澗循頓住了。
不會吧……他心想
這個字原先用紅漆描過?
他回頭看了看水杉。
溪沙看見澗循表情異樣。
澗循哥這是怎么了?她心想。
溪沙順著澗循的眼神看去,眼神也落在了白楊女士的名字上。
她也發(fā)現(xiàn)了濃濃的黑色字跡下有忽隱忽現(xiàn)的紅色印跡。
兩人一抬頭,目光交匯,感覺事有蹊蹺。
他倆回頭看了看。
水杉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
澗循心想:黑漆代表人故去,紅漆代表人健在……可剛才水杉說——
“白楊女士是先去世的,之后蘇鐵首長也去世了?!?p> 水杉的話在澗循的腦海里回響。
不會吧……難道這個水杉是假的?難怪這個水杉我從第一眼見到他起,就覺得他怪怪地。
澗循看了看筆齡。
不如現(xiàn)在揭穿他的身份,我們四個對付他一個,綽綽有余。他心想
“水杉!”澗循突然站了起來。
筆齡和淡仟先愣了愣。
水杉原先抱在胸前的雙臂垂到了腰間:“怎么了,澗循?”
他有所防備地說著。
“水杉先生,你應該知道一件事吧。”澗循緊鎖著眉頭死死地盯著水杉。
“你說?!彼冀诱?。
“在我們首都這里,故去的人是要用黑色描碑,依然健在的配偶是要用紅色描碑,剛才我描碑的時候,白楊女士的名字上有紅色的印跡,說明她的名字之前用紅漆描過,也就是說蘇鐵首長去世安放墓碑的時候,白楊女士依然健在??墒悄銋s說白楊女士是先去世的。這就說反了。是嗎?水——杉——”
“哈哈哈?!彼即笮Φ?,“厲害呀。”
“還有,真正地水杉先生絕不可能兩手空空什么都不準備就來這邊祭祀的。”澗循說著。
“好,好,好,可以”水杉點頭贊許。
他吹了一聲口哨,四周圍陸陸續(xù)續(xù)來了一群不明身份的人.
“厲害歸厲害,可惜這是你們這些甕中之鱉的垂死掙扎了。”水杉說道。
不好,有埋伏。剛才太冒失了。澗循心想。
澗循你揭穿他身份干嘛。筆齡心里在罵娘。
“小——鬼——頭”水杉撕下了套在頭上的面具,怪腔怪調地走了過來,“這下看你們往哪里跑?!?p> 這個水杉是假的,他的真實身份是中研局小隊長食蟻獸。
“講策略,講策略”溪沙小聲地說道。
“你想怎么樣?”淡仟試探著。
“我的直屬長官中研局北極狐副總長說了,抓到你們就地正法”食蟻獸比劃了一個手勢。
“什么!”四人吃了一驚
“這北極狐副總長怎么這么歹毒,幾次要致我們于死地?!毕承睦锓浅V薄?p> 筆齡看了看四周,試圖尋找武器,可只有祭拜用的蠟燭和香,只怕是威力太小。
“殺了我們,南方隊肯定會找你們頭兒算賬的,到時候肯定把你推出來背鍋!”澗循警告對方。
“噢,是么?!笔诚伀F滿不在意,用皮鞋敲著地板,搖晃著身子,“解決掉你們是我的領導關照我這么做的,他說了,出了事,他替我扛著?!?p> 這榆木腦袋怎么這么傻。澗循暗暗焦急碰上了個拎不清的傻帽:“什么叫他替你扛著,你下的手,你能逃得了關系嗎?到時候還不是拿你當替罪羊?!?p> 食蟻獸笑嘻嘻的,滿不在意,并且掏出手槍,把子彈上了膛。
“等等,正法我們,那給個理由?!钡辶艘痪湓?。
好樣的,淡仟,拖延時間。筆齡在心里叫好,同時他也在瞅準機會,只要解決掉食蟻獸,就能拿到他手中的手槍
“理由?”食蟻獸用小拇指長長的指甲掏著耳朵,“領導這么說了,那就是理由?!?p> 澗循他們都明白,眼前這個家伙是個只認上司交代的木頭腦,跟他曉以利害就是對牛彈琴,更何況,這是生死相拼,哪還要什么理由。
“怎么了,不說話了?問題問完了那就送你們上路吧。來人——”食蟻獸想喚人,可想了想,“哦不對,還是我親自來?!?p> 說著食蟻獸舉起了手槍。
“這人腦子是不是真有問題啊,還親自下手,那他更逃不了干系了?!睗狙南脒@回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了,怕是在劫難逃。
“慢著——”隨著一個堅定有力的聲音,一個瘦小精干的身影走來,隨著而上的,是一群荷槍實彈的士官把食蟻獸和他的手下圍了起來。
“食蟻獸小隊長,蒼龍總長有令,立刻釋放這幾個青年,并且由我護送他們離開?!?p> 千鈞一發(fā)之際,云豹衛(wèi)隊長趕到。
澗循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筆齡稍稍松了一口氣,心里暗想:這個云豹果然是自己人。
“云豹衛(wèi)隊長,可是北極狐副總長要求我就地正法這幾個人啊?!笔诚伀F抬出了北極狐副總長。
呵呵。澗循心里偷著樂:就是北極狐副總長本人來了,云豹衛(wèi)隊長都扛得住,何況你這個家伙。
“不經(jīng)審判,也能就地正法?誰給你的膽子?他們是持槍拒捕呢?還是惡性傷人呢?”云豹衛(wèi)隊長咄咄逼人。
“這這這,云豹衛(wèi)隊長,可我沒法向北極狐副總長交代啊。”食蟻獸臉隨即一沉,“再說我身后這些個弟兄們,怕是也不好交代吧——”
小隊士官們聽出了話外音,手都悄悄握上了槍,衛(wèi)隊方面也訓練有素,手指摸上了扳機。
“誒,莫慌?!痹票l(wèi)隊長掏出了一份文件,兩只手指捏著一個角,提溜著在食蟻獸眼前晃了晃,“看好了,中研局文件,拿去讀讀。”
說著他手指輕輕一松,文件轉著圈飄蕩了下來,食蟻獸手忙腳亂地接住,翹起一只眼睛讀著:經(jīng)中研局聯(lián)席會議研究決定,即日起,凡逮捕的對中研局安全構成威脅的人,均需移交中研局云豹衛(wèi)隊長處理。
云豹點點落款:“看看日子,還有中研局大印,這樣回去可以交代了嗎?”
食蟻獸別別扭扭地直起身子,下巴往身前一縮:“中研局聯(lián)席會議北極狐副總長應該也參加的阿,他怎么會同意這樣的文件呢……衛(wèi)隊長,這文件會不會有假啊?”
“就知道你只認你們北極狐副總長,認到連中研局聯(lián)席會議都不放在眼里。我就明說了吧,的確,你們北極狐副總長是不情愿的,這個決議是我推動的,給你看看我的請示文件?!痹票f著拿出了一份他的請示文件,“看到?jīng)]有,蒼龍總長的批示,‘原則上同意,擬提交中研局聯(lián)席會議討論通過。’”
“這幾個字是蒼龍總長寫的嗎?”食蟻獸的手指套著扳機護圈,不停地轉悠。
“小心走火?!痹票埔獾靥嵝阎?,“這要是走了火,誰知道第一顆子彈是從誰的槍里打出來的?你說是吧,小隊長?”
食蟻獸感覺到了威脅。
“那反正我是沒見過蒼龍總長的字,誰知道這批示是不是仿冒的?!笔诚伀F悻悻地收起了槍。
“蒼龍總長的字你不認識我能造假,可看見批示下面的蒼龍總長章了嗎?這總長章你總見過吧,像是假的嗎?”
云豹隊長說著悄悄把手放到背后,動了動食指,示意衛(wèi)隊士官隨時準備開槍。
“哦,章是真的,是真的。呵呵。蒼龍總長不能違背,那衛(wèi)隊長,這幾個人交給你吧,交給你吧?!毙l(wèi)隊長人多勢眾,食蟻獸只好暫時服軟,“只是……”
“只是什么?”云豹示意手下人保持警惕。
“只是這份文件能不能給我保管啊?!笔诚伀F想留個東西交差。
“你沒看見文件下面寫著‘此件公開發(fā)布’嗎?”云豹很大度。
“哦哦哦,對對對,那文件我拿走啦,拿走啦。”食蟻獸夾著尾巴撤退了。
危機暫時解除,云豹也帶著澗循等人離開了。
大家一路來到了睫谷觀園門口。
云豹衛(wèi)隊長屏退了手下人,和澗循他們走到一旁:“伙計們,我只能送你們到這里了,現(xiàn)在局勢真的很復雜,但是你們放心,經(jīng)過剛才那一陣,北極狐副總長必定會到蒼龍總長那里告發(fā)我,不過這也就意味著,他想私自干掉你們的事情會再一次鬧到蒼龍那里。蒼龍總長還是明白是非的,他應該能控制住北極狐副總長?!痹票f道。
“告發(fā)?難道那個文件真的是假的嗎?”澗循擔心地問道。
“放心,我都有安排。”云豹衛(wèi)隊長不便多說。
“云豹衛(wèi)隊長,你到底是哪頭的呀?”淡仟問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也有自己的使命,有時候就會和別人的沖突。但無論如何,只要循正道,行天理,這世上就終究能有你的位置?!痹票l(wèi)隊長望了望睫谷觀園。
澗循上前跟衛(wèi)隊長用力握了握手,衛(wèi)隊長又加上了左手,伙伴們都把手伸了出來,他們彼此心照不宣。
“幾位,我接到的情報說,今天晚上銀杏同志會來大賓館接你們。但是我不確定這個情報是不是準確,也許他不會來,也許來的人是別人,也許是什么人想讓你們出現(xiàn)在大賓館。所以你們一切都要小心,全靠你們自己了。我是信任蒼龍總長的,但萬一他真的胡作非為……真的胡作非為,那受害的就不只是你們了,生靈涂炭,誰都逃不掉……但我相信他?!痹票脑捖牭么蠹矣行烆^轉向。
“你剛才叫銀杏先生‘同志’了!”淡仟很敏銳。
“不過他還說相信蒼龍總長。”澗循說道。
“不說了,沒有時間了,我要走了,再見!”云豹衛(wèi)隊長招呼了一下手下。
“云豹衛(wèi)隊長”澗循追了兩步,“保重!”
云豹衛(wèi)隊長點了點頭。
而在另一頭,中研局副總長室,北極狐正對著回來匯報的食蟻獸大發(fā)雷霆:“你真是個蠢貨!”北極狐狠狠地把文件拍在桌上,“蒼龍總長章本來就不是蒼龍總長本人保管的,是放在中研局錢莊的!云豹那個混蛋就是搞不到蒼龍總長簽字才去敲的蒼龍總長章,要是蒼龍總長本人見到這份請示文件,不管他什么意見,都直接簽名不就好了嗎?那里會去蓋總長章的?你見過文件上總長批示用總長章的嗎?”
“不要說文件上的批示了……就是蓋了中研局大印的文件你都壓著不讓我們看的……”食蟻獸發(fā)著牢騷。
“你說什么?!”北極狐副總長大為火光,“該公開的文件都公開在那兒,你自己不會主動去找的嘛?就等著我來告訴你嗎?算了算了,先別管那幾個青年了,衛(wèi)隊長偽造總長批示,偽造總局文件,私蓋蒼龍總長印和總局大印,這下他罪責難逃了!馬上把這份假文件交給蒼龍總長,先把這個衛(wèi)隊長法辦!”
“是!”食蟻獸喊得格外的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