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餅夾一切
等梁氏住了手,暮玲抬起手臂抹了抹眼淚:“煙兒,從明日起,咱們自己賺錢自己花,不用給這個廢物花一文,他愛吃什么就去吃什么!與咱無關(guān)”,說罷轉(zhuǎn)身跑回了屋里。
暮家的日子,就是這樣雞飛狗跳,少有安寧。暮煙坐在飯桌前,大氣都不敢出,連喝稀飯都是小口小口的。
暮豐像個餓死鬼一樣,把盤子里的剩菜扒拉進嘴里,將白面餅幾口填了進去。
暮煙也沒敢問陸家的情況,飯桌上誰都不說話,只有暮豐吃東西發(fā)出的聲音。
飯后,梁氏氣哼哼地回了屋,暮煙刷鍋洗碗,她的手不方便,就一只手一點點弄。看著灶臺角上油燈的微微亮光,心里感覺一陣凄涼。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xù)多久,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收拾完,她還是依約去了打麥場,那里已經(jīng)坐滿了人,可見她來得遲了。
見她到了,眾人都落座,逐漸安靜下來。曹璋看見了她手上纏著繃帶,過來問候,暮煙無心解釋,只搖搖頭說“沒事”。
眾人問她今日講什么,暮煙勉強笑笑:“今日就講一段薛平貴與王寶釧的故事?!?p> 她心情不好,沒有心情去講什么笑話,想借著這段悲傷的故事,宣泄一下悲傷的情緒。
一段故事,將眾人聽得淚水漣漣,尤其是上了些年紀(jì)的人,一個個哭得泣不成聲。
故事講罷,暮煙沒有像往常一樣用上令人愉悅的結(jié)束語,問大家明日想聽什么,只是朝大家拱拱手便自顧離開了。
曹璋見她是一個人來的,便追了上來:“煙兒,我送你吧!”
“不用了,就是村邊的一段小路,又不是荒郊野外。你快回去吧!田先生還等著你提燈照路呢!”
曹璋回頭看看,田先生正站在桌子邊上等他,只好回去了。
暮煙沿著村邊的小路回家去,隱隱約約聽著后面有腳步聲,回頭去看卻沒有人,再回頭走路,又聽著有腳步聲。她停下腳步,后面的聲音也停止了。
走到一個拐角處,暮煙猛然往墻角跨了一步,躲進陰影里。悄悄回頭去看,只見陸君銘手里提著個小袋子,正東張西望。
“喵!”暮煙學(xué)了聲貓叫,陸君銘不再東張西望,負(fù)手朝這邊踱了過來。走到跟前,他突然朝墻角跨了一步,同時學(xué)著發(fā)情的貓兒慘叫了一聲,嚇得暮煙閉著眼在他身上胡亂捶打。
陸君銘哈哈大笑著:“就你那個貓膽,還想嚇我!”他將手里的口袋交給暮煙:“走那么急做什么,糧食都不拿?!?p> “我知道不會少的,平順叔會幫忙收著?!?p> “你心情不好,出什么事了?還是張家嫂嫂去尋麻煩了?”
有人去尋麻煩,有梁氏在,那算什么麻煩。
“沒有,什么事也沒有?!?p> 說話間到了暮家門口,暮煙自顧進了門,順手將門栓好,連與陸君銘道別都沒心情。
這一夜,暮煙睡得不好,她知道姐姐沒有睡著,但是不敢和她說話。
夜深人靜,外面的蟲鳴聲此起彼伏,格外聒噪,暮煙不知道幾時才睡著的。
醒來時,姐姐已經(jīng)不在身邊,跑出屋門,見灶屋里有煙氣冒出來,過去一看,姐姐正在灶塘前燒火。
暮煙打開大門,提起門檻,以方便鴨子出入。她用手隨便梳了梳頭發(fā),胡亂挽了個發(fā)髻在頭頂,用木簪子別住,就往池塘邊跑去。
放勻呼吸,沿著池塘邊的小路慢跑。跑到陸家門前的時候,看見陸太公正在院子里打太極拳。她叫了聲“太公”,陸君銘便從屋子里跑了出來。
他仍穿那身白色絲綢中衣,沒有穿外袍。兩人一前一后圍著池塘跑步。暮煙的身子實在是太差了,才跑了一圈就跑不動了,蹲下來休息。再看陸君銘,還是面不改色,氣息均勻。
“你休息一下,等我跑回來”,說完自己朝前跑去。
暮煙索性坐在地上休息,等陸君銘跑了一圈回來,將她拉起來再跑。
就這樣斷斷續(xù)續(xù),好歹跑了三圈,暮煙死活都不想跑了。陸君銘只好作罷,不再勸她,一個人去跑,直到跑夠十圈,才叫上暮煙進了院子。
陸君銘擦擦汗,將帕子交給暮煙,便進屋去取藥和繃帶。
打開手上的繃帶,傷口已經(jīng)結(jié)了薄薄的痂,不敢去碰,又上了些藥,換了干凈繃帶包扎好。
暮煙要回家去,陸君銘跑去灶屋,很快拿了一角卷著的白面餅出來交給暮煙,打開一看,里面夾了炒雞蛋和幾片肉。
“大餅夾一切!”
暮煙一聲驚嘆,滿臉驚喜。不過旋即她的笑容便消失了,將大餅遞還給陸君銘:“我回家吃飯?!?p> 回家吃飯,等著她的只是餑餑咸菜和稀粥。陸君銘又跑回灶屋拿了套一模一樣的出來,將其中一套硬塞給她:“你陪我吃,幫忙鑒定一下手藝如何,這雞蛋可是我炒的?!?p> 陸君銘拉著她坐在槐樹下,率先大口吃起來。暮煙嘗了一口,淡淡說道:“若是再夾些咸菜絲,抹些我娘做的醬就更好了?!?p> “那讓你娘取些帶來,若是真的好,便按日送來,都算錢?!?p> 都算錢!暮煙心里想:此刻陸君銘一定覺得她是個只喜歡錢的拜金女,什么都想拿來賣錢。
不過說實在的,這個大餅夾一切,說不定真的可以賣錢,只是不知道去哪里賣合適。
這一套大餅夾一切,對于暮煙來說有點多,她吃不下。可是她吃剩下的留給人家,太失禮了,扔了又可惜,她便將剩下的揣進懷里,朝陸君銘笑笑:“我留著下頓再吃?!?p> 暮煙站起來走出陸家的院子,陸君銘叮囑道:“記得手不要沾水?!?p> 看著她瘦弱的背影,陸太公也是嘆口氣道:“可憐的孩子,生下來身體就不好,小時候得了腸胃病,差點就糟踐了?!?p> “她娘為什么不喜歡她?”陸君銘問。
“她娘不是不喜歡她,是不喜歡女孩兒,莊戶人家都稀罕男孩,能頂門立戶,是壯勞力。都說女孩兒養(yǎng)得再好也沒有用,早晚都是別人家的人?!?p> “既然早晚都是別人家的人,那把她要到咱家來吧!”
太公笑著:“傻小子,現(xiàn)在就想娶媳婦兒了?”
陸君銘臉一紅:“不是,我是說讓她住到咱家來,當(dāng)咱家里的人。”
“不妥,她們家是農(nóng)戶,咱家是軍戶,論門第,人家比咱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