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彼方
“葉央,你聽說過‘沼澤人’嗎?”
戴著方形眼鏡的醫(yī)生端坐在茶色的木桌背后,午后的陽光透過半掩的窗簾,直直地刺進(jìn)室內(nèi),在窗邊的綠蘿上反射出綠寶石的光芒。
坐在房間北面沙發(fā)上的少女搖了搖頭,她手里捏著一支筆,大腿上的筆記本里畫滿了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圖案,扭扭曲曲的文字細(xì)碎地被標(biāo)記在各個地方,看樣子做得很認(rèn)真。
似乎是遇到了一些問題,她停住了手上的動作,下意識地開始咬起了圓珠筆的筆帽。
“這是個心理問答題嗎,張醫(yī)生?”
她抬起頭,黑色的眸子中沒有焦點,但張樞知道她正在看著自己。
“不是……這只是個單純的哲學(xué)問題而已,不要緊張。”
青年的聲音舒緩而溫和,就像是徐徐的林音,安撫著躁動且敏感的少女。
葉央的眸子接著移動,完全沒有神采的眼神讓人很難判斷她究竟在看什么,她再次握起了手中的筆,低頭看向腿上的筆記本,慢吞吞地開口道:
“所以你什么時候喜歡上哲學(xué)了?”
“覺得很有意思而已,你不是喜歡打游戲嗎,很多解謎游戲和這些奇妙的理論也息息相關(guān)?!睆垬欣_了窗簾,刺眼的陽光瞬間涌進(jìn)了整個診療室,葉央忍不住瞇了瞇眼睛,隨之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這個猜想很有意思,沼澤人這個詞,由沼澤和人組成?!?p> “你喜歡上哲學(xué)的同時難不成也喜歡上了廢話文學(xué)嗎?”葉央瞥了一眼青年,“說點有意義的?!?p> “不不不,這不是廢話?!蹦贻p的醫(yī)生搖了搖頭,隨即拿著紙杯沖了一杯維C,一邊說道,“這個猜想本身的部分就是由‘沼澤’和‘人’組成。”
葉央接過了他手里的紙杯,抿了一口,眼神不經(jīng)意間掃到了對方緊扣襯衫袖口下的紗布,忍不住皺了皺眉。
“你難不成得抑郁癥了?”
“啊,你發(fā)現(xiàn)了?”他有些無奈地扯開了衣袖,紗布和繃帶包了半個胳膊,看著有些慘烈,“不是,前天上班的時候被摩托擦了一下,傷得有點重,我下班后還要去醫(yī)院上藥?!?p> “我還以為在羅醫(yī)生之后你也瘋了?!?p> 葉央點了點頭,表示讓對方繼續(xù)說。
“那么我先說一個故事。”
醫(yī)生端起木桌上的瓷杯子,里面飄著紅彤彤的枸杞和金銀花,看上去很養(yǎng)生的樣子。
“有一個人下班回家,或者是去散步,在途中ta正好路經(jīng)一個沼澤。
“就在路過沼澤的那一瞬間,一束閃電很不幸地劈中了這個人,以及ta身邊的沼澤——ta沒有某個酒水廣告里那種奇怪的幸運,所以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鼐退涝诹四抢?,焦得像塊木炭?!?p> “有意思,繼續(xù)?!比~央托著腮看向張樞,見對方聽得起興,青年也加快了講述的速度。
“可能是某些奇怪的反應(yīng),也可能是魔法……總之,在那個人死亡的一瞬間,沼澤形成了一個無論是質(zhì)量體積基因都完全相同的生物。
“當(dāng)然,這個生物也有著那個人的全部記憶,行為模式也如出一轍,在把路上的尸體沉進(jìn)沼澤之后,那個沼澤怪物回到了那個人的家里,按照ta的習(xí)慣入睡,第二天起來,和那人的親朋好友問好,接著前往公司去完成那個人的工作?!?p> 他嘬了一口滾燙的養(yǎng)生茶水,悠悠地開口道:“沒有人發(fā)現(xiàn)有任何問題?!?p> “所以?”
“你覺得那個人和沼澤怪物之間,能算是一個人嗎;或者說,那個沼澤怪物,在獲得了死者的一切之后,算是人類嗎?”
葉央沉默了一會兒,隨即開口道:“不能算一個人,但是那個怪物,在我看來是一個全新的人?!?p> “即使他所擁有的和前者完全一致?”
“沒錯?!?p> 張樞呵呵地笑了一聲,扭頭看了葉央一眼,緩緩地說了一句:
“那我希望你記得你今天說的這句話,葉央?!?p> 他的眼神中滿是深意,盯得葉央心底生寒。
“今天就到這里吧,我該下班了?!彼炱鹦渥?,把瓷杯里的茶水一飲而盡;在他拉起袖子的一瞬間,綁著胳膊的繃帶被扯下了一絲,隨后被他又拉了回去,不留任何痕跡。
可葉央還是看見了。
和張樞說的車禍擦傷不同,他胳膊上展露的一角,是利器劃出來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