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過去不曾有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過去,有一個小小的世界。
那些小小的人在繁復(fù)的歷史中總是會建立起三六九等的秩序,然后絕大多數(shù)人都陷入了無邊的痛苦之中。
因為不平等,所以許多人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軀體的一部分乃至最后失去了生命。
當(dāng)許許多多的人都失去了許許多多的事物的時候,他們中的某些人便發(fā)出了疑問:
“為什么我們必須要承受住這么多的痛苦?”
“為什么那些在上方的人卻從來不如體會?”
緊接著,他們開始詢問自己:
“如果我變成了上面的人,那么痛苦是否就不再屬于我了?”
于是他們舉起火把,拿起破舊的武器,開始向著最上方?jīng)_鋒。
這些沖鋒的小小人民大多數(shù)時候都會被重新鎮(zhèn)壓下去,但偶爾,也就是偶爾的時候,他們會突破龐大的封鎖,打破短暫的桎梏。
但小小世界的人們從來沒有意識到過一個問題——
這個世界是一個巨大的旋渦,承載在漩渦里的只有無盡的痛苦。
如果一方不想痛苦的話,那么就必須將它轉(zhuǎn)移,或者是施加給其他人。
從下面到達上面的人最終開始像過去的人一樣,將自身的痛苦傾倒去更底層的地方。
循環(huán)往復(fù)。
露澤不知道將這些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過去從【箱子】里放出到底會造成什么結(jié)果,現(xiàn)在的人類對于這個世界所知道的東西還是太少了,倘若直接放出那些故事,那些不屬于他們的東西,整個社會體系或許就會受到過于龐大的沖擊,最終潰不成形。
但說實話,她并不是很在乎這些事情。
這個世界的發(fā)展放在她所知道的歷史長河內(nèi)都是極度不正常的,就算多了一些難以形容的外力元素,但是一個擁有明確政體的“國家”在如此長的時間內(nèi)都保持一種近乎一成不變的狀態(tài),露澤懷疑如果不往里面投入更多非常規(guī)變量的話,彌列這種堪稱詭異的神權(quán)統(tǒng)治系統(tǒng)可能能持續(xù)百年甚至更多。
沒有日不落的帝國,這個事實早在許多年前就被別的世界驗證過。
彌列是異常的,尤其是她曾在土地上行走了大約人類時計中兩年的寬度,卻依然沒有看到除了彌列之外任何的文明景象……
露澤近乎可以明確地保證,在如此碩大的一個星球內(nèi),目前唯一的,僅剩的智性文明,只有彌列一個。
圣典里關(guān)于民族變遷,神與人之間契約,甚至所謂的“十災(zāi)“都是一個荒誕的謊言。
因為不可能有人走出彌列。
她注視著眼前被故事所環(huán)繞的希耶爾,輕輕用手指點著泛上灰塵的木桌,就像過去露瑪麗所習(xí)慣的那樣,一點點地屢清這個被【宗教】所掩蓋的物質(zhì)世界。
高層的人癡迷神術(shù),妄圖得到更多的力量與教會抗衡,而底層的人因為過多的苦痛,就連多余思考的力氣都不曾擁有。
異議者被冠上罪名處死,而其他人因為揭發(fā)異類能夠得到教會的賞賜,也會對這種事樂此不疲。
“……我懂了。”露澤喃喃道,“教會根本不在乎貴族們是否掌握了神術(shù),他們也不懼怕對方擁有了真正的力量?!?p> 教會只是不想要任何人走出去而已。
一旦人們走出去,就會發(fā)現(xiàn)圣典內(nèi)故事的虛構(gòu),就會開始質(zhì)疑神本身的存在性。
而信仰就會逐漸坍塌……
絕大多數(shù)的彌列人不會有露澤這種在荒野靠光合作用就能活下去的能力,而彌列本身也并不是緊鄰龐大水系的地理位置。
因此,就算真的有人有空有閑去往外界,也不會像她一樣走到如此偏遠(yuǎn)的地方。
他們沒有對于整個世界大小的確切估計,就算真的走到了那么遠(yuǎn)卻沒有看到人,也只會想是不是走的還不夠遠(yuǎn),卻不會探究——彌列之外是不是從來沒有過人類的存在?
敲擊桌面的手指瞬間頓住,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從背后逐漸籠罩住露澤,一點點攥緊了她的思緒。
“……這不科學(xué)?!彼柿搜士谒?,就算像她這種非人類也會對這種推測感到驚恐。
因為如果這種推測成立的話,也就意味著一個事實:
人類不是這個地方的原生物種。
起碼絕對不可能是“自然”演化出來的。
雖然早已察覺到部分事實,但彼時的露澤只是記事本一樣的命令執(zhí)行器,是物件,是不變的墓碑。
她不會去思考這些,因為一切的一切在她看來,對于她去了解人類都毫無幫助。
這些沒有必要的事情她不會去深思。
但如今,她必須開始思考,必須去承擔(dān)更多的事情。
因為露瑪麗,莉葡西卡,克爾愷都不在了。
“請您在這里稍坐片刻,或者是去走廊內(nèi)側(cè)最里面的房間里等等我,我得出門一趟?!彼_自己的椅子,臉上頭一次出現(xiàn)了名為“焦急”的神色。
還沒等希耶爾給出更多反應(yīng),露澤就飛奔著推門而出。
男人的腦子里充斥著過去數(shù)不清的故事,對于文化水平堪憂的他來說明顯是不小的負(fù)擔(dān)。
他們這些人是不可能會讀寫的,那些龐大的信息除了在腦子里一遍遍梳理歸類之外,希耶爾做不到任何其他的事情。
他無法領(lǐng)會這些故事中所具有的深刻含義,在長時間的講述內(nèi),希耶爾唯一記住的事情只有一件——
最最關(guān)鍵的一件。
“即便是我們……”他看著自己遍布傷痕與厚繭的手,漸漸地握成了拳頭,“也能夠打倒教會嗎?”
露澤說過,在漫長的時間內(nèi),總會有人感到不公,然后為了所謂的公義,或者是僅僅為了活下去而站出來。
但在過往,他們的記憶里,那些站出來的人都被神術(shù)燃燒地渣都不剩。
他們總是覺得,教會是一種龐大的異物,一種被概念過度巨化的,難以被衡量的執(zhí)權(quán)者,而非是和他們一樣的人。
但如果他們的人足夠多,如果一個人會被燃燒成灰燼,那么十個人,一百個人……
只要他們不再信仰神明,那么教會就不再堅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