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在無聲中流逝,轉(zhuǎn)眼間一周已過。
九黎城外,一道偉岸的身影橫穿斑布荒漠而至。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從銀色蒼穹的神諭廳中離開的九黎族使者黎卓。
看著面前高聳巍峨的城墻,還有城墻上飄揚著的蒼龍旗幟,黎卓不知是喜還是憂的嘆了口氣。
城門處的兩個守衛(wèi)見到他走來,臉色一肅,紛紛恭敬的行起了禮:
“大人?!?p> 黎卓是九黎族的族長候選人,是九黎族龍騎禁衛(wèi)的統(tǒng)領(lǐng),同時他也是黎驁的父親。
對著兩個守衛(wèi)微微頷首示意,黎卓穿過敞開的城門進(jìn)入城內(nèi)。
心事重重的黎卓無暇他顧,一進(jìn)城便直奔城中心的祖殿而去。
路上的人們顯然都認(rèn)識黎卓,見他如此著急,連忙避讓開來,生怕延誤了大事。
推開祖殿的大門,黎卓掃了眼空無一人的大廳,又是一刻不停的向著殿后走去。
穿過長廊。
黎卓終于如愿在屋子里見到了自己的二叔,不由得松了口氣。
這個穿著一身粗布衣,兩鬢斑白的老者,就好似一根定海神針,讓黎卓那從扎卡納羅山下來后就不斷翻涌著的心潮瞬間平靜了起來。
“回來了?”
老族長溫厚的聲音隨著黎卓的的腳步聲停歇而響起。
打量了眼風(fēng)塵仆仆、神色匆匆的侄子,老族長伸手指向了屋子中央擺放著的方桌,率先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黎卓見狀也隨著老族長一起入座。
方桌上擺放著現(xiàn)成的茶具,熱水剛燒開不久,老族長行云流水的沏了壺茶水。
也不見他如何動作,茶水便從壺口流出分成兩道水柱,精準(zhǔn)的落到了茶杯之中,裊裊熱氣升騰,茶香沁人心脾。
順手推給黎卓一杯,老族長凝目看向了張口預(yù)言的侄子:
“先喝杯茶,咱們慢慢說?!?p> “好”
淺嘗了口冒著熱氣的茶水,黎卓那急躁的心緒變的平和。
思路也跟著清晰了起來,他的臉色一肅,開始了述說:
“二叔,教廷所圖甚大,克洛特還帶我看了他們的圣典,想要集齊所有的傳承來完成預(yù)言里所謂的融合......”
老族長端著茶杯,小口的啜飲著,深邃的眸子看著桌上的茶壺,就那么靜靜的聽著。
直到黎卓講完,老族長放下了茶杯:
“你對教廷的圣典怎么看?”
“那教廷數(shù)千年來一直想要一統(tǒng)西方大陸,還有著謀害龍騎先祖,侵吞龍騎傳承的先例,我覺得那兩千年前留下的末世預(yù)言,也只是想要將我們一族收入囊中的詭計罷了?!?p> 黎卓抬手摸了摸嘴邊的胡茬,憤憤說道。
老族長聽著黎卓的話,腦海里想起了族內(nèi)的記載。
在兩千年前的那個神佑遍地走,星鉆多如狗的黃金時代,騎士職業(yè)崛起。
教廷把當(dāng)時晉升到天啟的七大龍騎視為眼中釘,多次在背后搞小動作,最后七大龍騎士在護(hù)送遠(yuǎn)嫁魔域的教廷圣女省親途中身死。
龍騎死后,教廷便以雷霆手段奪得了其中兩個龍騎世家的傳承,美名其曰代為保護(hù)。
兩千年間教廷又接連不斷的對大陸上各個大勢力下手。
當(dāng)年的七大龍騎世家,到了現(xiàn)在,三家被滅,兩家選擇與教廷結(jié)盟共抗末世,還有一家交出了傳承隱姓埋名,到如今只剩下了九黎還在維系,不可謂不悲哀。
腦海里的想法一一閃過,老族長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教廷的狼子野心,整個西方大陸都能看出來,不過教廷自古就有先知一職,預(yù)言或許有幾分可信之處?!?p> 說到這里,老族長沉吟了一下,想起了另一件事:
“說起末世,兩千年前的魔族皇子、墮落騎士——萬俟洵臨死前倒是說過一句話,墮落的傳承才是拯救末世的關(guān)鍵。那末世之說或許是真,但是教廷所謂的融合的確不可輕信,何況融合這個詞語本身就顯的模棱兩可,不知所謂。”
黎卓面色認(rèn)真聽著二叔的分析,點頭表示認(rèn)可,接著又遲疑的問出了心中的擔(dān)憂:
“二叔,教廷會不會也來奪走我們的傳承?”
聽著侄子擔(dān)憂的話語,老族長的臉色也罕見的凝重起來。
這種事情決不能寄希望于敵人的仁慈,那就只能做最壞的準(zhǔn)備了,何況以那教廷的德性:
“不可不防啊,你去布置防線,帶領(lǐng)龍騎禁衛(wèi)做好準(zhǔn)備?!?p> 聽著二叔的話,黎卓躬身應(yīng)是,起身向外走去。
“對了,把小驁叫過來,我有話對他說。”
還沒等黎卓走出屋子,老族長的聲音又一次從身后傳來。
聽到兒子的名字,黎卓的目光微微的閃動了一下:
“好,我這就去叫他?!?p> 休息了一個周,黎驁已經(jīng)恢復(fù)了狀態(tài),當(dāng)他看見走進(jìn)家門的黎卓時,頓時高興了起來:
“老爸,你回來了?!?p> 看著自己的兒子,黎卓那嚴(yán)肅的面色稍緩了一些,只可惜現(xiàn)在要事纏身,黎卓也顧不得與黎驁寒暄:
“小驁,族長叫你過去一趟?!?p> “哦,好?!?p> 黎驁看著父親那嚴(yán)肅的表情,意識到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有些小失落,卻也正色了許多。
黎卓看著這個懂事的兒子,拍了拍黎驁的頭,露出了個寵溺的笑容:
“乖兒子,等老爸回來,帶你去八仙樓吃大餐?!?p> 聽到八仙樓三個字,黎驁那低落下來的情緒又一次高漲起來,想著其間美食,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
“老爸,你可不準(zhǔn)反悔?!?p> “那咱們拉鉤,騙你是小狗?!?p> 一大一小兩根手指勾在一起,黎驁高興的笑了起來。
黎卓看著兒子高興,也跟著開心的笑了起來。
將黎驁拉到身前,黎卓簡單的為他打理了一下衣裝后,又左右瞅了兩眼,神色越發(fā)滿足:
“不錯,又長高了。”
卻是沒了下文。
黎驁疑惑抬頭,就見到父親正在看著自己發(fā)呆,試探著問道:
“老爸,那我去了?!?p> “嗯?嗯,去吧?!?p> 聽到聲音,黎卓回過神來,連忙應(yīng)道。
得到回復(fù),黎驁向著門外歡快的跑去。
看著黎驁的背影,黎卓突然想干點什么,他抬起手臂,叫了一聲:
“小驁?!?p> 還未出門的黎驁腳步一頓,隨后就感到一雙有力的臂彎從背后抱住了自己,耳邊傳來了父親的聲音:
“照顧好自己?!?p> 黎驁感到了老爸的異樣,不過他沒有多想,扭頭一呲牙,笑道:
“知道了,老爸你就放心吧?!?p> 黎卓聽到回復(fù),這才松開了黎驁,拍了拍他的肩膀:
“快去吧,別讓族長等急了?!?p> 黎驁點了點頭,一路小跑著趕到祖殿。
穿過演武場,推開祖殿的大門,向著議事內(nèi)看去,視線的盡頭,老族長正坐在議事廳的上首位,在他的旁邊還放著一個包袱。
看見黎驁走進(jìn)來,老族長露出了祥和的笑容,對著黎驁招了招手:
“小驁,來,坐我身邊來”。
黎驁沒有遲疑,邁步走過一個個座位,來在了老族長的身邊,他的目光則不斷的向著那個包袱游弋著。
老族長見狀,也沒有吊他的胃口,等到黎驁坐下,就將身旁的包袱遞給了黎驁,看著黎驁伸手接過包袱,他的神色變的嚴(yán)肅,語氣也沉重了起來:
“小驁,劫難將至,這份傳承就交給你了,你要做的是在這場劫難中活下去,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千萬不要想著報仇?!?p> 老族長看著這個號稱族內(nèi)第一天才的侄孫,眼中閃過欣慰的神色。
黎驁的兩只手握著包袱,試著上下掂了掂,并不重,里面似乎沒有多少東西。
恰在此時老族長的話傳到他的耳朵里時,讓他一時間有些發(fā)懵,他不知道將要發(fā)生什么,不過聰明如他結(jié)合著之前父親的反應(yīng),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不詳?shù)念A(yù)感:
“爺爺,”
黎驁遲疑了一下,可當(dāng)他看到了老人那期許的眼神后,卻是咬了咬牙,堅定的說出了后半句話:
“放心吧,小驁一定不辱使命!”
看著黎驁認(rèn)真的樣子,老族長笑的眼睛都瞇了起來,他拉著黎驁的手,對著這個自己最喜歡的晚輩感慨起了曾經(jīng)的往事:
“兩千年前我們還是七大龍騎世家,因為某些小人的出賣與背叛,七大龍騎士客死他鄉(xiāng),騎士的榮耀自此沒落,但傳承未斷,我們在這片荒漠中重建家園,如今那些卑鄙的小人想要將我們的傳承也搶走?!?p> 黎驁沒有插話,靜靜地聽著族長爺爺?shù)闹v述。
老族長說到這里突然豪邁的笑了起來,憂傷的氛圍被一掃而空:
“哈哈哈,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九黎族最強(qiáng)的傳承并不是龍騎先祖的傳承?!?p> 老族長拍了拍黎驁的肩膀,眼睛里滿是信任與厚望:
“小驁,你將是九黎的希望,龍騎最后的火種,這份最強(qiáng)的傳承就交給你了?!?p> “爺爺,我該怎么做?!?p> 黎驁聽著族長爺爺?shù)脑?,手中那本來不重的包袱在這一刻卻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黎驁的眼中已經(jīng)蘊滿了淚水,不過是還在死命的撐著,不讓淚水從眼角滑落。
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恰恰相反的是,黎驁懂得許多,他知道族長爺爺說的敵人就是西方大陸的第一勢力神圣教廷。
也聽出了族長爺爺這是在交代遺言,想到自己可能就要變成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了,黎驁就忍不住的悲傷了起來。
若是九黎不在,那么從此后,天下之大將再無一處能夠讓他安心。
而心若不安,又有哪里能稱之為家呢?
看著少年眼中的淚光,老族長默然了片刻。
饒是老族長深謀遠(yuǎn)慮,此情此景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小侄孫,言語在這一刻突然就變得那么蒼白無力。
畢竟這次不比從前了,不是幾塊糖幾句話就能哄好的,頓了一下,老族長只能岔開話題,回答起黎驁的問題:
“若是教廷真的想要強(qiáng)取豪奪,那你現(xiàn)在出城很可能會迎面撞上敵人,先帶上水和食物去密室躲躲吧,等到一切結(jié)束,你往北去綠洲圣地,拿走咱們族存放在那里的先祖遺物。”
“小驁,一定要記住,離開這座城,就別回頭,走的越遠(yuǎn)越好...”
老族長還想說什么,只是最后他也沒能說出安慰的話語,只是對著黎驁揮了揮手,低沉的說道:
“去吧,別回頭?!?p> 黎驁定定的看著族長爺爺,看了良久,他的面色從悲傷轉(zhuǎn)為冷硬,轉(zhuǎn)身就向議事廳外走去。
看著少年遠(yuǎn)去的背影,老族長突然又不放心的念叨了起來:
“孩子,你未來要面對的是佇立在這大陸之巔的龐然大物,以后的路定會布滿荊棘,不過我相信,作為九黎第一天才的你一定能披荊斬棘...”
黎驁聽著族長爺爺?shù)脑?,他的身體微顫了一下。
他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只是在那一顫間,一滴滴晶瑩的淚水從他的臉頰淌落,滴落在地上,綻開一朵朵水花。
老族長還在繼續(xù)念叨著,沉穩(wěn)有力的聲音在大廳里回蕩:
“孩子,堅定的走下去吧,哪怕雙手沾滿鮮血,哪怕世界都背離你,別放棄,因為你終將站在這個世界的巔峰,俯視一切。”
黎驁的步伐逐漸加快,最后他直接跑了起來,他的雙手往前用力一推,祖殿的大門向著兩旁打開。
天光大亮,少年的身影沖出祖殿,消失在了老族長的視線之中。
......
九黎城外,一片蜿蜒起伏的沙丘背面,庫查茲帶著自己的部下整整齊齊的趴在黃沙之中。
他本人正探著頭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不遠(yuǎn)處那座雄偉的城池。
想著即將要發(fā)生的事情,嘴角不自覺的便勾起了殘忍的笑容。
他是審判軍第三軍團(tuán)的前鋒營營長,黃金巔峰修為。
負(fù)責(zé)在戰(zhàn)斗開始后從側(cè)面攻入九黎城的內(nèi)部,直搗九黎族老巢。
現(xiàn)在,他正在等待著進(jìn)攻的信號,只有正面戰(zhàn)場打起來,他才有機(jī)可乘。
審判軍和各地的教廷勢力都是教廷的直屬力量,直接聽命于教皇。
其入伍門檻極高,必須達(dá)到白銀級別方可參軍。
整軍共有六個軍團(tuán),每個軍團(tuán)下屬九個作戰(zhàn)營,每個軍團(tuán)統(tǒng)轄十萬審判軍士,號稱六十萬黑甲。
審判軍的軍首為神佑境界,六大軍團(tuán)的軍團(tuán)長皆是星鉆段位,每個軍團(tuán)配置三個副軍團(tuán)長則由鉑金高階以上擔(dān)任。
嗚——
號角聲響起,打破了荒漠的寂靜。
庫查茲聽到聲音,神情變的激動起來,又靜等了片刻后,他拔出佩劍向前一揮。
呼啦啦的聲音里,足有上萬道人影從沙丘中鉆了出來。
這些人皆身披著厚重的黑色甲胄,腰間掛著制式的刀劍,手里舉著輕便的燕尾牌。
厚重的黑甲之上勾畫著金色與銀色的條紋,顯得高貴而莊嚴(yán)。
那些條紋在左胸口的位置匯聚,形成了一柄純銀鑲寶石的權(quán)杖橫亙在交叉的刀劍之上的圖案。
這個寓意著神權(quán)至上的圖案,正是神圣教廷審判軍的標(biāo)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