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黑夜下的疑惑
子時的梆子剛剛敲過,殷夕顏就被一只手拉了起來。
“王爺?”
迷迷糊糊的看著靳王嚴(yán)肅的眸子,到嘴的話瞬間又收了回去。
夏侯靳帶著殷夕顏從莊子的后門出去了,兩人一騎,沒有任何一個人跟著。
今夜,沒有明月高懸,天空布滿了云,月光是微弱的,高高的懸掛在天上,冷漠的看著大地上的人事變遷。
夏侯靳黑色的披風(fēng)把兩個人裹到了一處,溶于黑夜中。
不知過了多久,殷夕顏好像從來沒被人這么載在馬背上顛簸過,從小到大的閨秀之舉壓根就沒學(xué)過騎馬。
黑色的披風(fēng)再次掀開的時候,借著朦朧月光下淺淡的亮,側(cè)頭仰首,殷夕顏看到的是一張英氣逼人,又帶著幾分冷意的臉,雖然看不清那雙眸子里的神色,可是殷夕顏還是能感覺到男人身上越來越冷冽的氣息,身上的肌肉都在緊繃,似乎有什么情緒在刻意的壓抑著。
夏侯靳翻身下馬的時候,還不忘把殷夕顏從馬背上抱下來,沒有過多的體貼慰問,甚至連一個字都不曾表述,只是牽著殷夕顏的手,緩步前行。
殷夕顏看不清腳下的路,卻因為有這樣一雙手在引領(lǐng)著,反而不害怕前路的兇險一般。
暗自搖了搖頭,揮去了腦子時的胡思亂想,心理暗自告誡著,前世的教訓(xùn)還沒夠呢,這一世,難不成還要奢望。
那些踏歌賞青,煮酒燃琴的日子,也只是年少時才能盡情發(fā)揮的樂趣吧,說到底,還是因為有人寵著,所以,無懼。
如今,卻再也不能那樣無懼,無憂的過日子。
這個九月的夜,子時后的荒郊野外,竟然讓她想起了這些小女兒的情趣。
殷夕顏其實并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只是微垂著頭,想著自己的心事兒。
“到了?!?p> 靳王的聲音,像是壓抑著的低沉,身上的寒氣,卻比剛才還要重上許多。
殷夕顏好在及時的收回了思緒,不然,一準(zhǔn)要撞到靳王身上。
“王爺?”目光疑惑的落到了靳王的側(cè)顏這里,除了一座孤零零的墳,什么都沒有,難得的,她并沒有覺得害怕,心理,有個聲音在提醒著她,這座墳,估計關(guān)乎著一個秘密。
不過她一定不會多嘴,瞧著靳王的樣子,也不是喜歡她多嘴的。
“跪下,磕個頭?!?p> 殷夕顏半點遲疑都沒有,跪下,磕頭,若干起身的時候,還知道把身上的土跡拍打干凈,有一種消滅證據(jù)的感覺。
“走吧?!?p> 夏侯靳對殷夕顏的做法很滿意,最后這兩個字到是帶了幾分暖意。
“好。”殷夕顏斂眉低目的跟在夏侯靳的身后,被重新抱上了馬背,然后又被裹進(jìn)了厚實的披風(fēng),一種回到了莊子的小門,夫妻兩個像是夜里行走的盜賊一般悄無聲息的進(jìn)了正院,也沒叫丫頭,直接進(jìn)了屋,好在管兒早就準(zhǔn)備好了溫水,殷夕顏伺候著夏侯靳洗了漱,自己又簡單的梳洗一通,這才疲憊的上了床,顧不得夫妻間的禮儀,倒頭就睡。
累,困,沒有別的想法。
女人,清淺的呼吸,很快就傳了進(jìn)來,男人卻是睜著眼睛,好長時間都沒有睡,身子,微微的側(cè)起,俯身,看著身邊的女人,眸子里,是淺淺的不懂。
這么安靜的女人,他是不是撿到了個寶?
夏侯靳也沒想明白自己怎么就這么沖動把人帶到這來兒了,別說是殷夕顏,就是他前三任娶回來的正妻,也沒有一個被帶到這個莊子上,去見過那個墳的,若是被翻出來,就是大禍。
這個莊子,其實就是個掩人耳目的東西,真正守的,是那個墳。
心下翻騰個無數(shù)個思緒,卻因為身邊清淺的呼吸那誘人的體味,讓他的心,也跟著沉靜下來,似乎有一種做了就做了,這是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的心安。
他相信,上天,總不會次次都對他不公平,總該有一樣是照顧他的。
后半夜才睡,醒來的時候,竟然快到午時了。
殷夕顏暗自捶頭,新婚才四日,雖然昨天回來的晚,可身邊的位子,早就沒了溫度。
“四月?”
“王妃可是醒了?”
淺笑嫣然的聲音隔著一道簾子傳來。
殷夕顏迷糊中醒過了神,昨天壓根就沒帶丫頭過來,哪里還有四月的影子。
“進(jìn)來吧?!?p> 殷夕顏慢慢坐起了身子,看著打著簾子進(jìn)來的女孩,十二、三的年紀(jì),修眉端鼻,頰邊微現(xiàn)梨渦,年紀(jì)尚小,身材還未長成,雖然容貌清秀,卻掩不住那份的稚氣。不過假以時日,想必也是個秀美端莊的女子。
“可看見王爺了?”
殷夕顏起身的時候,接過女孩遞過來的外袍一件件的穿了起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淺淺一笑,梨渦到是深了一分,“奴婢的爹是這個莊子的管事,家里爹娘從小叫奴婢珠絡(luò)?!?p> “朱絡(luò)?朱管事的女兒?!?p> 珠絡(luò)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出去打了盆水送進(jìn)來,又頑皮的笑了,“奴婢的珠是帶了王字邊的珠,不只是姓朱的朱?!?p> 殷夕顏笑著點了點頭,小姑娘應(yīng)對得宜,到是個機靈的孩子。
“朱管事好福氣?!?p> 珠絡(luò)但笑不語,快速的伺候了王妃洗漱,在她的印象里,這個莊子,王爺來的次數(shù)也不多,可是帶女主人過來,卻是第一次,爹爹說,她和娘得當(dāng)心伺候,王爺能帶來的,自然是放到心尖上的。
“王妃,王爺早起的時候讓奴婢伺候了王妃用午飯,王爺說過了午飯,再與王妃一道回城?!?p> 殷夕顏點了點頭,并沒有問王爺?shù)娜ハ?,肚子到是真有些餓了,“午飯什么時候開?”
珠絡(luò)笑著回道:“王爺走之前交代,王妃昨天一路累著了,今兒早飯未必會起來,午飯早些準(zhǔn)備,這個時辰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王妃醒醒覺就能用了?!?p> 殷夕顏到是不知道夏侯靳還有這么體貼的時候,嘴角揚了笑,“還真有些餓了呢?!?p> 珠絡(luò)出了屋子的時候,手里還拿著剛剛王妃給的賞錢,是王妃耳朵上的一對耳墜子。
作為莊子管事的女兒,莊子里這十多年也沒來過幾回主子,她的生活,可想而知,說是小戶人家的小姐也不為過。
可是朱管事自來就約束珠絡(luò),從來不把孩子養(yǎng)壞了脾氣,三歲主,百歲奴,從來都約束的不曾越過級,所以珠絡(luò)心理雖然有喜歡,卻沒有什么歹毒的心思。
出了門,瞧見守在外面自己的老子娘,笑著迎了上前,扯著朱七家的胳膊,撒著嬌,“娘,王妃醒了,我去給王妃端飯來。”
朱七家的昨天只瞧了幾眼王妃,也品不出是個什么品性的,聽說是高門大戶家的姑娘,瞧著那十指蔥蔥,水潤光澤的面頰,就知道必是精細(xì)養(yǎng)出來的,到了這鄉(xiāng)下地方,也不知道如何招待。
都說洛城大戶人家的姑娘刁蠻,任性,明面上端著大家閨秀的態(tài)度,背地里卻使著陰私的手段,眼都不眨一下的。
朱七家的不知道大戶人家的教養(yǎng)是什么樣的,她就是個落破秀才家的姑娘,家徒四壁,爹爹讀書再無成就,染上了賭癮,被人逼上門討債的時候,碰到了朱七,朱七替她家還了債,娶了她,從此以后,跟那個家,就像是斷了瓜葛一般。
嫁了人以后,她才知道朱七是這個莊子上的管事兒,夫妻十多年,也沒見主子來住過一個月,每次都是來去匆匆,最多住上一宿,主仆兩個說說話,有的時候,進(jìn)洛城回事兒,也是朱七自己去,到現(xiàn)在,她邊王府的大門朝哪開都不知道。
朱七交待過,她只管守著這個莊子就好,不缺衣,不少食,還有個女兒,養(yǎng)的也像是小家碧玉一般,以后,找個上門女婿,或是在佃戶里尋戶老實人家嫁了,孩子在跟前,他們也不缺銀子,一家和和樂樂的,到是好日子。
第一次知道這個莊子的主人是個王爺?shù)臅r候,朱七家的差點沒嚇?biāo)?,見了靳王沒等到近前就摔到在地了,頭,直接就磕到了門框上。
如今,十幾年過去了,靳王頭一次帶王妃來,朱七家的又緊張了,所以,女兒進(jìn)去的時候,朱七家的就在院子里晃,生怕靳王妃也像靳王那樣是個難琢磨喜好的,到時候一個為難,女兒沒見過什么世面,成日里沒心沒肺的,受了罰,她也沒法子救啊。
好在,好在……
“知道了,廚房那邊都準(zhǔn)備好了,娘去給你端來,你在院子里等著,看看王妃可還有吩咐。”
珠絡(luò)笑著點了點頭,“就知道娘待女兒最好了?!?p> 殷夕顏的午飯數(shù)量不多,可是很慧,一樣只裝了一小碟,差不多有十來樣的種類,想來是怕她吃不慣,挑著樣的選。
殷夕顏會心的笑了,到是覺得這莊子上的下人很用心,每道菜都嘗了一口也就飽了,叫了珠絡(luò)收拾了桌子,又上了茶,等著靳王回轉(zhuǎn)。
“珠絡(luò),去看看,王爺回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