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何嘗看懂

　　窗臺慢慢地浮上一層淡淡的月光，屋內(nèi)依舊熏著梨花香，明晃晃的燭光映照下，沫寒獨(dú)自一人，安然自若翻看著手中的詩書，

　　輕輕潛入屋內(nèi)，寒卿便感到一股清新淡雅的梨花香縈繞在鼻尖，頓時(shí)腳步更加輕盈。

　　里間，她并未察覺，依舊全神貫注看著書上的那句話，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shí)。

　　“整日待在房中看書，你也不嫌悶得慌？”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著實(shí)嚇了她一跳，好在她素來鎮(zhèn)定，并無任何慌亂。又將手中的書翻了一頁，抬眸望了一眼寒卿，微微皺眉，低低淺語：“陰魂不散！”

　　“背后議論人可不是君子所為?！北M管說話的聲音不大，寒卿還是聽見了，一動不動望著沫寒，聲音中多出幾分警告意味。

　　我本來就不是什么君子，沫寒心里默默反擊著。可好漢不吃眼前虧，嘴里還是識相的軟下來：“沒什么！”淡淡的語氣，不卑不亢。

　　聽了這話，寒卿臉上笑意漸起，沒再多做追究。

　　自顧自走到桌前，寒卿拂了拂自己的衣擺，極其熟練地打開紙扇，還不忘拋出幾個(gè)媚眼，十足的風(fēng)流公子哥模樣。

　　無疑，寒卿確實(shí)有一副好皮囊。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xì)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jìn)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唇這時(shí)卻漾著另人目眩的笑容。

　　換做旁人肯定被他迷惑，可沫寒深知溫和雅然的好皮囊下，隱藏的是喜歡折磨自己的惡魔——寒卿。

　　縱然眼見這幅畫面，沫寒忍不住腹議：第一次見面時(shí)，本以為寒卿是一個(gè)冷漠疏離的男子。日子久了，狐貍尾巴才露出來。眼前的寒卿根本就是一個(gè)無賴至極的人。白白辜負(fù)了一身好皮囊。

　　沫寒剛剛從思緒中抽離出來，卻見寒卿從衣袖中飛出一枚暗器，快而準(zhǔn)，精確地落在窗戶的扣扇上，窗戶“吧嗒”一聲緩緩地打開。

　　而寒卿坐的位置，剛好可以凝望著朦朧的月光，寓情于景，一時(shí)興起，竟吟起詩來，“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闌干南斗斜?！?p>　　原來他喜歡唐朝劉方平的《月夜》，沫寒沒有說話，心里卻也贊同。這首詩拿來，倒還真是應(yīng)景。夜半更深，朦朧的斜月映照著家家戶戶，庭院一半沉浸在月光下，另一半則籠罩在夜的暗影中。天上的星斗，北斗和南斗都已橫斜。

　　“古人不是喜歡秉燭夜游，我瞧，你我倒不如也效仿一回！趁著月色，攀登霧靈山，好好欣賞一番日出美景?！?p>　　沫寒放下手中的詩書，瞪了寒卿一眼，沒好氣道：“真是個(gè)瘋子！”

　　什么？半夜三更不睡覺，居然要去爬霧靈山看日出，這不是瘋了又是什么？自己可不會跟著他一起瘋，簡直就是無理取鬧嘛！

　　逐客令還未來的及下，寒卿便拉起沫寒的胳膊，運(yùn)起輕功，趁著夜色離去。

　　起先，沫寒還掙扎不愿前去，見事已至此，索性也隨他去了。

　　霧靈山，常年霧氣籠罩，白天便恍若一個(gè)走不出去的迷宮。夜間霧氣更甚，更難辨清前方的路途。若非是寒卿帶路，沫寒根本不認(rèn)識。

　　為了確保不讓她掉下去，寒卿的手輕輕放在她的腰際。

　　沫寒第一次體會到自己飛在天上的感覺，整個(gè)人變得輕飄飄的，如夢如幻，內(nèi)心涌出一股欣喜。

　　沒想到寒卿的輕功居然這么好，沫寒心里慢慢浮起一個(gè)打算，倘若自己學(xué)會這等輕功，日后出入大齊皇宮，豈不是易如反掌？

　　正忖度如何讓寒卿答應(yīng)，頭上飄來一番嚴(yán)肅的叮囑：“這會子，距離地面有些距離，你可要當(dāng)心了！”

　　話音剛落，寒卿覺察到抱著自己腰際的手，稍稍用力。他薄薄的唇角不由地微微上揚(yáng)。

　　上一秒，沫寒還在想難不成他真是轉(zhuǎn)了性，做起了好人？

　　下一秒，耳畔又響起讓沫寒咬牙切齒的話，“萬一你哪句話惹得我不高興，我一怒之下松了手，你的小命可就嗚呼哀哉！”

　　哼！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沫寒暗暗憤懣，正欲抽回手，卻被寒卿緊緊按住。

　　“不會武功，你還敢這么松手，難道你不要命了嗎？”

　　一瞧見沫寒臉色陰沉下來，寒卿反而大笑起來，繼續(xù)調(diào)侃道“哈哈……往常聽聞女子翻臉好比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如今見了你現(xiàn)在的臉，當(dāng)真應(yīng)了那句話。有趣，有趣，真是有趣！”

　　索性扭過臉，沫寒望著腳下的風(fēng)景，不再理他說什么。

　　輕功飛了好一會，倆人才到達(dá)霧靈山山頂。夜間山頂風(fēng)很大，寒氣逼人，沫寒衣袂飄飄，站在那里，目光散落在不遠(yuǎn)處的景色。

　　漸漸地，沫寒入了迷，往事涌上心間。當(dāng)初，宇昊也曾邀過自己爬山，總是被自己以沒時(shí)間婉拒。宇昊，姐姐明白你的用心了。原來，一覽眾山小，竟這般美。

　　那時(shí)，她心底對寒卿生出一份感激。若非他強(qiáng)迫之舉，自己又如何得知宇昊的用心。

　　站在她身旁，寒卿同樣將整個(gè)霧靈山盡景色收眼底，眸光漸染柔光，由心底散發(fā)出的柔光。

　　良久，寒卿解下外衣，披在她身上，緩緩啟唇：“我自小在江湖行走，和形形色色的人打過交道。對于過往相處過的人，談不上十分了解，卻也能看透七八分。目前為止，唯獨(dú)你北宮沫寒除外。轉(zhuǎn)眼我跟隨你到霧靈山半月有余，可從不曾真正看透你。很多時(shí)候，我在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年僅八歲的北宮沫寒？”

　　她當(dāng)然不是八歲的北宮沫寒，她是穿越而來的秦諾，可秦諾的生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她現(xiàn)在是以北宮沫寒的身份活著。

　　半月有余，寒卿不曾看懂過自己。同樣，自己又何嘗看透過寒卿。

　　天際漸漸泛白，初陽漸起，仿佛是一塊光焰奪目的瑪瑙盤，緩緩地向上移動。紅日周圍，霞光盡染無余。

　　沫寒淺笑著瞟了寒卿一眼，漫不經(jīng)心地欣賞著不遠(yuǎn)處的初陽，“花開，生兩面，人生佛魔間。五十步笑百步?！?p>　　聞言，寒卿深深望了她一眼，心里默默念著：“花開生兩面，人生佛魔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