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太后心思

　　顏古一離開，汪公公便端著沏好的新茶，遞到太后手中，不忘奉承道：“還是太后您有手段。左相一見了您，好比那砧板上的魚肉，完全任您宰割不是？”

　　剛吟完茶，太后就勢將手中的茶盞放下，瞟了身邊的汪公公一眼，“小汪子，你真以為顏古那個老家伙是個簡單的？現(xiàn)下他肯向哀家低頭認錯，也不過是審時度勢。他朝一日顏汐檸后位穩(wěn)固，恐怕第一個要和哀家過不去的就是顏家?！?p>　　話音剛落，汪公公倒是不明白，一臉茫然地望向太后。那神情仿佛在問，太后既然明知如此，為何還愿意答應此事？

　　太后揮了揮手，汪公公趕緊上前給太后捶起肩膀，手中的勁道倒是恰當合宜。

　　見太后眼眸漸漸迷蒙欲睡，汪公公又開始跪著替她捶腿，放低聲音問道：“太后，您覺得還舒服嗎？”

　　“嗯！”太后點點頭，斜倚在偏殿廂廳里的太后椅上，身邊汪公公滿眼笑意地捶腿。

　　捶著捶著，太后似睡猶醒，慵懶而閑適開了口：“哀家雖然貴為大齊太后，也要顧忌些朝中其余大臣。一則顏古畢竟是經(jīng)歷兩朝的元老，哀家仍須給他幾分薄面。二則哀家之所以推遲顏汐檸入宮的時日，不過是想給顏家一個震懾作用。哪怕哀家不當政，大齊諸事還是要哀家點頭的。既然顏古舍下面子親自來求，哀家自然而然就順勢應了下來?！?p>　　“太后，您……”汪公公正欲說話，卻被外面太監(jiān)平平淡淡的聲音打斷，“晉王到！”

　　本想起身的汪公公，卻被太后微聲示意不必在意，瞧了一眼太后氣定神閑的模樣，便低下頭恭敬如初般替太后繼續(xù)捶著腿。

　　一進壽春殿，晉王瞧見太后正斜倚著太后椅，半瞇了眼看著殿梁下垂落的十彩琉金蘇簾。

　　晉王沒再細看，直接率先給太后行了全禮，聲音錯落有致：“微臣拜見太后，望太后福壽安康！”

　　福壽安康？只怕你心里是恨不得哀家立馬就死去吧！哼！口是心非。

　　固然心里不痛快，太后依舊顧著人前的面子，緩緩坐直了身子，慈眉善目地笑著，“行了行了，都是一家人。何須和哀家這般見外呢？小汪子還不快些扶晉王起來?！?p>　　聞言，晉王眼眸微動，起了身。站在一旁，恭敬而謙遜，等著太后訓話。

　　果不其然，下一秒，太后撫了撫手腕處的翡翠玉鐲，便開始發(fā)話，“晉王，哀家雖然不是你生母，但這些年始終待你如親生的般。倘若不冒犯祖制，帝君有的，哀家也不曾短過你?！?p>　　這個女人到底想要做什么？難不成特意宣自己過來，只是為了提醒自己記著她的“恩情”？

　　不知太后打的什么心思，晉王拱了拱手，一本正經(jīng)道：“太后對微臣多年的照顧，臣下銘記于心，時刻不敢忘卻?！?p>　　太后聽了他的話，靜了許久，慢悠悠的說：“哀家知道你這孩子是個孝順的。只是眼見你也一天天大了，身邊卻總是沒個照顧的人，哀家身處后宮，怕是心系著你，也尚不能照顧得細致入微。”

　　原來太后是打的給自己娶親的主意，好惡毒的心思。一方面在帝君身邊安排自己的人還不夠，這會子也打起了自己身邊的主意。

　　一旁的汪公公，也是詫異得很，太后此舉是想要一箭雙雕??！借著封妃立后，不僅找人監(jiān)視帝君，更要找人監(jiān)視晉王。

　　帝君性子懶散慣了，對諸事更總是無謂順從態(tài)度。

　　而晉王卻是遠遠不同。他年輕有為，才華橫溢，軍事才能出眾，又善于籠絡(luò)人心。不知道又會怎樣回拒太后。

　　想到這里，汪公公偷偷地瞥向晉王，卻見晉王一臉平靜，耐心聽著太后的話。

　　自認閱人無數(shù)，汪公公也挑不出晉王一分出錯的地方。頓時，不免生出幾分感慨：可憐一身好本領(lǐng)，只道生錯帝王家。

　　正愣神之際，卻聽到一陣風輕云淡的聲音，“微臣多謝太后掛念，偏偏微臣早已習慣多年孤身一人。家中若是多了幾個陌生人，只怕微臣還會覺得陌生。況且……”

　　聽了這話，汪公公不由地替晉王捏一把汗。太后是何等厲害的人物，怎么會允許旁人忤逆她的意思？

　　未等晉王說完，太后的眉目早已微微皺起，輕輕咄了一聲，簾珠輕擺，“好了，你也不小了，總歸是要娶妻生子。何況說起來，你既是帝君的哥哥，又怎么能遲遲不娶妻呢？再者，朝中不少大臣私底下不知找過哀家多少回，嚷嚷著哀家替他們與你結(jié)親。你身為帝室宗族，想必也清楚朝臣與皇室的關(guān)系可謂是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晉王接下來該怎么做，不用哀家耳提面命了吧！”

　　說完，太后那雙犀利而精明的眸子上下打量著晉王，靜等著晉王點頭應允的好消息。

　　面對如此咄咄逼人的太后，晉王衣袖的手緩緩握緊，心里不停地提醒自己：大事未成，仍須忍下去。

　　沒一會兒，晉王屈膝朝地上一跪，聲音不卑不亢：“微臣謹遵太后吩咐?！?p>　　目的達成，太后由著汪公公攙扶著起了身，走到晉王身邊，又輕輕扶起，好言好語對待：“哀家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哀家果真沒有看錯人，你懂得分寸，更知進退。以后，帝君的江山還要靠你這個當哥哥的多多協(xié)助?！?p>　　協(xié)助？真是太可笑？當初若非你西太后妖言惑眾，魅惑先帝，自己堂堂一國儲君，怎么會被默然廢黜？

　　然生于皇家，長于皇家，演戲已經(jīng)成了皇族人的習慣，“微臣定會盡心盡力，協(xié)助帝君打理好大齊江山社稷?！?p>　　太后笑得不亦樂乎，眉色見揚起深深的春意，一口應承道：“好，哀家就希望你們兄弟倆齊心協(xié)力?！?p>　　簾外側(cè)立著的一個年輕太監(jiān)手肘間的拂塵微蕩，板著平平的腔調(diào)：“帝君到！”

　　一時高興，太后拉起晉王的手，像極了和睦的母子，“你瞧，哀家說曹操，曹操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