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脫古思這里已經(jīng)有十多天,除了脫古思偶爾會過來之外別無他事,屈言雖然一直想要找機會殺掉他,可是蓮花禪師總是形影不離的跟在身邊難以下手,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脫古思每次過來都是暢談一番,卻只談風月并不談及其他,或許可能還沒有完全相信屈言。
一日兩人再次相對而坐,蓮花禪師站在一旁好像一尊佛像。
脫古思舉起酒杯對屈言示意了一下,仰頭將樽中酒一飲而盡,臉上隱約間涌出一絲紅潮,苦笑道:“都說你們漢人的酒是清醇可口,可是那里想到竟也是如此辛辣,比之我們蒙古的烈酒可謂是半斤八兩。”
屈言微微一笑,端起酒杯看了兩眼,道:“我中土富庶之地,北方因為有外族蠻夷等影響所以酒水一般都比較辛辣難下,而南方則民風淳樸稟性善良,所釀的酒水則是清香淡雅甘甜可口,只是二皇子可知現(xiàn)在為何所有的酒水都是這種辛辣無比嗎?”
屈言口中所說的蠻夷外族自然有他蒙古一族,只是脫古思并沒有介意,笑問道:“敢問屈兄弟這是為何?”
屈言看了脫古思一眼,臉色轉(zhuǎn)為凝重憤怒之色道:“二皇子為何有此一問,難道還要我說出來?”
脫古思卻不禁一怔,顯然不理解屈言的意思,道:“還請屈兄弟明說,我實在是不知!”
屈言嘴角一動冷笑一聲起身望向遠方,半響后終于道:“山河破碎,百姓流離,餓殍遍野,敢問二皇子還有品酒賞花的心思?”
蓮花禪師眼中寒光一閃,殺機頓現(xiàn)。
脫古思的臉色也慢慢沉了下去,卻沒有多言,只是又緩緩倒了一杯然后自顧喝下去。
“有酒則尚可以偷的少許清凈,無酒又有何妨,還不是任那鐵蹄蹂躪,房屋傾塌!”屈言厲聲道。
脫古思看了一眼蓮花禪師起身站在屈言身邊,嘆了口氣道:“屈兄弟所言我又豈能不知?”
哎!
似乎是脫古思口中傳出的一聲無奈的嘆息,可是他又為何要嘆息呢?
“屈兄弟你對當今天下形勢如何看?”脫古思突然道。
詫異的看了脫古思一眼,屈言冷笑道:“現(xiàn)在天下群雄并起,元朝必亡!”
“屈兄弟,我雖然不才,但也熟讀過幾天兵書,觀閱過古今朝代興衰,你覺得依目前的形勢元朝真的必亡嗎?”脫古思轉(zhuǎn)身又倒了一杯,輕輕抿了一口卻沒有喝光。
屈言一怔,心中不禁微微一動,難道脫古思也看出了現(xiàn)在起義軍的缺點?
“湖北全境的丟失難道還有什么理由嗎?”屈言道。
脫古思微微一笑,道:“天完不足為懼,倪文俊雖然勇猛但孤軍奮戰(zhàn),其后方必然空虛,我只需一軍坐鎮(zhèn)湖北,倪文俊自然不敢妄動;再說江浙張士誠,此人雖然在江浙一帶有牽制我元軍的功效,但是卻屢屢不出兵,卻是為何?”
“想必屈兄弟也聽說過你們漢人的一句老話,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吧,而他張士誠就想當這個漁翁,漁翁雖然好當,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當!”
“再說劉福通,此人可說是我元朝的一大勁敵,遭遇挫敗后反而愈戰(zhàn)愈勇短短數(shù)月便再次聚集人馬攻陷潁川等地。但是此人也不足為慮,我已上報朝廷,不出多久朝廷必然大軍親自,即時劉福通潰敗,南北聯(lián)合張士誠也難以持久,敢問他徐壽輝還能堅持多久?”
脫古思此人深悉兵法戰(zhàn)略,真可謂是蒙古人的佼佼者,不過有此一說卻更加加深了屈言殺他之心。
屈言心中震撼,實在想不到脫古思對于眼前形勢竟然如此洞悉,不過卻冷笑道:“紙上談兵,空談罷了!”
脫古思卻并沒有反駁屈言,出了一口氣,道:“屈兄弟所說不錯,我確實只是紙上談兵空談而已,就算我元軍真的可以將他們消滅了,可是誰也說不定以后又會出現(xiàn)其他的起義軍,我元朝岌岌可危??!”
這一聲感嘆確實真真切切,這不僅讓屈言大出所料,不過此行他屈言既然是為了取得脫古思的信任,那么就必須順著脫古思的意思來,站在蒙古人這一邊。
“二皇子貴為皇子,將來執(zhí)掌大權(quán)何愁天下不平,為何會發(fā)出這聲嘆息?”
不知何時脫古思樽中酒早已光了,他轉(zhuǎn)身倒了兩杯遞給屈言一杯,自己端著一杯,苦笑道:“屈兄弟何以會不知道立長不立幼的道理?”
屈言忽然間明白了,遍閱歷朝歷代都是遵從著立長不立幼的規(guī)則,就算你脫古思如何雄才大略但是上面還有大皇子擋著,只要大皇子在一天你就無法覬覦,怪不得他會如此嘆息。
“屈兄弟,我一直非常佩服敬重你,所以也不瞞你,你可知為何我舒服自在的皇宮大院不住卻偏偏要跑到這戰(zhàn)火紛爭窮鄉(xiāng)僻壤之地?”脫古思臉上充滿了落寞與無奈。
屈言心中自然有所明白,只是據(jù)說當今皇上如今龍體康健,難道下面的皇子已經(jīng)開始了明爭暗斗?
看到屈言眉頭微微皺起,脫古思點點頭道:“屈兄弟所想不錯,我正是為了逃避宮中的明爭暗斗,只怕我如果不離開皇宮遲早有一日會走上歷朝歷代的老路,落得被親兄弟害死的下場?!?p> 皇權(quán)的斗爭從來就沒有兄弟父子的分別,大漢千年的歷史無一例外,卻不知是勝者為王還是人心難測!
可悲可嘆,人人都羨慕皇親國戚的舒服享受,可是又有誰能夠知道其中的辛酸與無奈呢?可是世人又未嘗不是如此,擁有的不去珍惜,卻偏偏去追求那虛無浩渺,到頭來也不過是變得一無所有,可笑一場罷了!
屈言心思一動,試探著道:“據(jù)說二皇子手下能人輩出,又有禪師如此高絕的人物,難道不知道先下手為強的道理嗎?”
脫古思顯然是明白了屈言話語中的意思,只見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盯著屈言冷聲道:“屈兄弟,你我雖然交往不多,但我脫古思一直當你是朋友,這種話希望以后不要再說了,不然別怪我脫古思翻臉無情。”
沒有料到脫古思竟然如此動怒,只是屈言心思何等聰穎,又豈會被脫古思的三言兩句蒙蔽過去,不想當皇帝的皇子就不是好皇子,脫古思絕對是一個好皇子。
不管脫古思是不是一個好皇子,但一定是一個胸懷大略忍辱負重的皇子。
沉默了一會兒,脫古思忽然道:“想必屈兄弟一定很奇怪我失蹤的事情吧?”
這件事屈言當然頗為好奇,想蓮花禪師武功極高,就算是那兇魔金啟昭見了也不敢掉以輕心,那究竟是何人竟敢在他面前動脫古思?本來這件事脫古思不說他屈言也不方便問詢,不過他既然主動說了,屈言倒想聽個仔細。
蓮花禪師絕對是一個忠實的隨從,不過聽到脫古思說著這件事的時候他還是目光示意了一下脫古思。
脫古思并沒有在意蓮花禪師的目光,緩緩說道:“這是一伙極為神秘的人,武功極為高強,當時如何不是禪師保護,恐怕我已經(jīng)難逃此劫了?!?p> 屈言不由靜耳凝聽,只是心中想不到了當初去刺殺倪文俊的那神秘人,不過不知道脫古思口中的神秘人是不是同一伙人。
“其中一人說可以幫助元朝從內(nèi)部平定叛亂,讓各路叛軍互相廝殺,如果我不答應他們就殺了我!”
屈言一驚假如脫古思說的是真話,那么顯然暗中還隱藏著一股勢力,而且這股勢力足以顛覆現(xiàn)在剛剛有點起色的起義大軍。不過仔細一想,脫古思的話卻又不像真的,既然有可以兵不血刃平定起義,那為何脫古思不答應?
屈言心中冷笑,心道看你還能騙我?guī)讜r?
“屈兄弟你肯定不相信我!”脫古思顯然料到了屈言所想,不過并沒有多做辯解,繼續(xù)道:“這些人如此一說我自然是非常高興,但是我卻不能答應!”
“為何?”屈言禁不住問道。
脫古思冷笑一聲道:“漢人又有一句話說的好,天上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掉餡餅,對吧?”
屈言點點頭道:“二皇子說的是,這些人必定有所圖?!?p> 脫古思也點頭道:“確實,就因為我不答應他們的要求害的禪師被他們重傷了,到現(xiàn)在還不敢貿(mào)然妄動真氣?!?p> 脫古思略顯擔心的望向蓮花禪師。
“多謝二皇子掛念,老衲已經(jīng)好了很多了!”蓮花禪師躬身道。
屈言忽然有些激動了,假如蓮花禪師此時真的重傷在身,那么此時豈不是刺殺脫古思的最佳時間?只是再一想又覺不對,如果蓮花禪師真的有重傷,那么脫古思又豈會甘冒生命危險置身于此?
屈言的身體不自不覺的放松了下來,這絕對是陷阱,如果不出所料這絕對是脫古思為了試探他屈言而故意設下的陷阱!
機會是等出來的,不是冒險而來的,屈言心道。
“那些人究竟提出什么要求?”屈言的目光隨意的從蓮花禪師的身上移開,問道。
“報,有軍情傳來!”一個士兵出現(xiàn)在門口。
“報二皇子,劉福通所帶人馬在連破羅山、真陽、確山之后又克舞陽、葉縣,如今橫斷豫南?!?p> “好快啊,劉福通果然不愧是人才,不枉我如此看重你!”脫古思竟起身笑著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