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那座大禮堂，依舊是身穿黑袍的低階學徒們，華麗而古典的鑲嵌畫和漂浮在半空中的八盞螢石燈，一切似乎還是一年多前的樣子，但是現(xiàn)在所有人的心情都完全不同了。
忐忑不安的學徒們坐在那兒，幾天之后他們就會脫下身上的黑色學徒長袍，換上一身新的——也許是去教會，也許是某個高等學院——比如高等煉金術師學院。
當然，在大多數(shù)人心目中，還是希望披上紫色、紅色或者藍色長袍——成為一名巫師，依舊是這些學徒們的終極愿望，無論他們是懷揣著什么樣的夢想，踏進雨瀑堡城門的。
作為教長的弗朗茨教授，依舊是一臉沉默的站在那兒，所有人都一聲不吭的等待著，等待著這位教長大人最后的一次訓話。
弗朗茨·阿哈爾特，他的無情、嘲諷、狠毒還有那永遠陰冷的表情給所有的學徒們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峙轮两駷橹?，聲稱自己對弗朗茨教授的教學方式喜愛無比的學徒，恐怕是一個都沒有的。
但是當最后一次看到這位永遠腰板挺拔，表情嚴肅站在那兒的弗朗茨，所有人的心里面還都是五味雜陳，無法用簡簡單單的辭藻去形容那種感情。
他用最直接，干練的方式讓所有人體驗到了尼歐奈特學院和所有行省的巫師行會，那種地區(qū)學院的最大不同，他教給所有人的，永遠是最好的，最優(yōu)秀的；嚴格的要求，干練的方式，留在學徒們心中的，是無比深沉的記憶烙印。
在此之前，恐怕任何一個學徒都不會信誓旦旦的說自己能夠用兩年的時光，掌握整整十五個基本咒語，還有那些神秘的魔藥學……弗朗茨深厚的功底和樸實而易懂的教學能力，讓所有人都為之而敬仰。
如果在此之前有人對于這位教長大人還有所懷疑的話，恐怕現(xiàn)在任何人都不會反對弗朗茨在某一天接任尼歐奈特學院的院長一職了——盡管他的脾氣令所有學徒都不愿意看到那一天，但是對于他的能力，所有人也是有目共睹的。
“直到現(xiàn)在，我依然不認為你們這些辜負了大好時光，浪費了我無數(shù)時間的小混賬們，有資格披上那身長袍——如果有可能，我真不愿意看到那一天?！?p> 表情肅穆的弗朗茨·阿哈爾特，聲音沙啞的低聲說著。狹長的眸子依舊令人畏懼，漆黑的身影孤立在演講臺上，對面就是數(shù)百名這一屆的低階學徒們。
然而在氣勢上，似乎弗朗茨教長大人，依然能夠傲然的將所有人壓制在自己的面前，沒有一個人敢抬頭和那雙眼睛正面對視。
“但是我依然會以一名教長的身份，用最公正的態(tài)度，評價你們最后一篇論文，考核你們最后的一場辯論——因為我是教長，而非因為我是弗朗茨·阿哈爾特。”
“在過去兩年里面，你們有人試圖順從我，有人試圖反抗我，也有某些該死的小混賬，妄圖將我當空氣，但是我還是要說，最令我失望的，是你們沒有一個成功的——連一個都沒有！”
“你們是什么人？你們是巫師，是妄圖掌控真理之人，是狂妄的偽信徒！質疑才是你們的動力，永不順從才是你們唯一該做的事情。難道照本宣科應該得到獎賞嗎？難道循規(guī)蹈矩應該被鼓勵嗎？也許吧，但是在我面前，你們一句也別想聽到！”
“不過那些妄圖挑戰(zhàn)我權威的，自以為是的小蘿卜頭們！不要以為自己的那些‘天才般’愚蠢的猜想，或者是小小成就可以讓你們洋洋得意了。這個世界就是這么現(xiàn)實，妄圖改變傳統(tǒng)的人，都會面臨最最嚴苛的挑戰(zhàn)——嘲諷、中傷乃至于人格和肉體上的毀滅?！?p> “因為禁忌和知識……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而那些代價你們當中多數(shù)人，一輩子也承擔不起?！?p> “但是現(xiàn)在，我需要你們展示你們最自豪的一切……那決定你們的未來?！?p> 臺下一片死寂，弗朗茨緩緩揚起雙臂，將雙手的手掌對向了所有人，冷漠的臉上第一次有了表情的變化，明亮的目光看向所有人，聲音一下子變得渾厚了起來。
“給我一個驚喜吧——！”
掌聲雷動————?。。?！
轉過頭去，利維甚至看到了身后的幾位學徒，眼睛里已經滲出了點點淚花。
………………帶著沉重的心情，利維三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坐在床邊上，靜靜地好像無所事事一樣，絲毫不像是即將要進行一場考核的樣子。
倚靠在床邊，懶散的連衣服都亂糟糟的維吉爾；一本正經，坐在書桌前不知道在翻閱什么的蓋約；還有被夾在中間的自己——似乎和剛剛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遙遙想起自己剛來時候的樣子，維吉爾那永遠和蓋約合不來的樣子，利維就忍不住想要笑幾聲——那時候的自己，還差點兒以為自己會永遠這個樣子下去呢？
不過現(xiàn)在這樣也不錯，但是以后呢……利維嘆了口氣，從椅子上坐直了身體，像是隨口問道一樣：“你們都想好準備去哪一個分院了嗎？”
“梟鷹分院，我記得我們之前也討論過類似的問題?！鄙w約合上書本，靜靜的說道：“我一定要成為梟鷹分院的首席，一定?！?p> “如今的梟鷹分院已經大不如從前了——無論是風氣還是研究環(huán)境，外界對她的影響太過嚴重?！鄙w約沉聲說道：“必須要有人站出來，將這種錯誤的風氣徹底洗刷干凈！”
“還真是偉大的想法，祝你成功，蓋約·瓦倫斯?！本S吉爾慵懶的臉上露出了閑適的笑容：“也只有你這樣的人才能夠有這樣的想法?！?p> “那你呢？”蓋約依舊是近乎無視了維吉爾說的話，連看他都不看一眼。但至少沒有冷嘲熱諷了——兩年的時光，蓋約也變了很多。
“雖然很無奈……但我其實從一開始就沒得選。”維吉爾無奈的聳了聳肩膀：“要么去鳳凰分院，要么就滾蛋——我那偉大的父親，是不會給我第三個選擇的?！?p> “那我就祝你早點兒滾蛋了?！鄙w約默默點了點頭，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說道：“這樣，或許也是最好的選擇?！?p> “我可不這么認為，多少給我一點點信心啊?！本S吉爾笑了：“我的能耐，應該還沒有那么糟糕才是?！?p> 維吉爾當然聽得出來，蓋約說滾蛋也好過進鳳凰分院，是不想要和自己做敵人——但是這個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啊。
“那么，利維你呢？”蓋約開口問道，維吉爾和蓋約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將目光看向了夾在中間的黑發(fā)少年：“你打算去哪所學院？”
“我……還沒有想好呢。”利維苦笑著搖搖頭，猶豫的咬著下唇：“似乎……哪所學院都不錯，而且也都很適合我?！?p> “再說了，現(xiàn)在還沒有通過考核呢……現(xiàn)在想，會不會太早了？”
“距離真正選擇學院，還要等到考核結束之后一個月，你有的是時間慢慢斟酌?！本S吉爾笑了：“別那么著急?！?p> “我只想說一件事，利維?！鄙w約的目光和利維對視著，似乎像是下了很大勇氣一樣：“無論你選擇哪所學院，我們永遠都是朋友，這是我的承諾?！?p> “而我也需要你的一個承諾——無論你選擇哪一個，請務必先告訴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崩S鄭重的點點頭：“利維·阿哈爾特，絕對不會欺騙朋友！”